所谓主观是指对自我意识的感知。我们每个人的意识都发生在自己的头脑中,我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头脑中的意识流,并确知它是客观存在的;但是,我无法证明,在其他人的头脑中存在同样客观的意识流,尽管从他们所有的行为表现上看,他们与我无异。
所以,我只是相信其他人和我有一样的意识能力,却并不能证明这就是真的。这就是为什么涉及到自我意识的事物,我们称它为主观。
我们依据自我意识来判断事物是否对我们有利,同样,我们也无法证明同样的事物是否对其他人也同样有利。这样的判断我们称之为价值判断,因此,价值判断是主观的。
对事物的价值判断,即好坏、对错、是非、善恶、美丑等都是根据事物的价值属性做出的判断。比如我们定义某些昆虫为害虫,某些野兽是凶恶的毒蛇猛兽,某些草是毒草,甚至某些地方是穷山恶水。
我们也会定义某些国家是敌国,某些人是敌人,人身上的某些习惯是坏习惯,某些言行是错误的,某些心思是坏心思。
人类将社会环境中包括环境和人类自身的很多方面都分成了好的和坏的两类,这种两分法与人类大脑中的正向情绪和负向情绪的两分法是有对应关系的。好的事物将诱发大脑中的正向情绪,坏的事物将诱发大脑中的负向情绪。
关键是,为什么我们会认为某些事物是好的,某些却是坏的?
我们知道,所谓好坏是一种价值判断,价值判断就是主观的,所谓主观就是指站在“我”的立场上。因此,对“我”有利的就是好的,对“我”不利的就是坏的。
但是,什么是对“我”有利的?一种观点认为,这只是基因演化的结果。对某些事物人类会产生天然的情绪情感反应,比如对可怜之人产生同情之心,对不公之事产生愤怒之心,对亲密行为产生爱怜之心,对丑陋之事产生厌恶之心等,我们只是将这些不同感受的情绪定义为好坏的价值概念。
另一种观点认为,这是后天学习的结果。人类在不断走向文明的过程中,建立起了一套所谓的普世价值,这套普世价值对人类整体的发展是有利的,但是对于个体在特定情况下并不必然有利。比如人类社会中的利他行为,有的人甚至会为了理想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事实上,这两个观点并不矛盾,人类的价值观既受先天基因的影响,也受后天学习的影响。后天学习生成的价值观正是从先天价值观的基础上演化而来。
前文提到,人类探索客观知识主要是受好奇心的驱动,而人类探索主观知识主要是受正义感(良心)、美感等主观感受的驱动。
我们在客观世界和抽象世界中寻找规律,同样,我们在主观世界中制定规则。客观规律规定的是事物状态的变化;而主观规则规定的是人类行为和思想的变化。
主观规则主要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各类成文的法律、法规和规章、制度,主要是对人类的行为进行规范;二是各类不成文的伦理、道德和风俗、习惯,主要是对人类的行为和思想进行规范;三是各类成文或不成文的宗教、信仰和理想、信念,主要是对人类的思想进行规定。
事物状态的变化规律是客观的,人类行为和思想的变化规范是人类制定的,因而是主观的。但是,因为受人类认识能力的限制,这并不意味着人类所认识的客观规律是永远不变的,是绝对的真理。
客观规律是永远不变的,但人类的认识是可变的,所以人类认识的客观规律可以无限接近真实,却很难真正达到真实。
相反,人类制定的主观规范虽然是主观的,但它所依赖的基础是人类先天基因演化的感受,每个人的感受尽管无法证实是完全一致的,但现代科学仍然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人类的大多数感受都是相似的。
因此,主观规范虽然很难达到每个人完全一致的价值观,但其演化的方向却是相同的,它也表现出了价值观无限趋同的倾向。
我们在讨论情绪感受的时候曾经提到了四个条件:即信息输入、生理感应、认知解释和行为反应。这四个方面是相互依赖、互为影响的。
不管是感受还是认知,信息输入都是必不可少的前提。一个视神经完好的人能够看到东西,但是,当他的一部分特定脑区受损后,他的视觉就会出现问题。比如如果认知出了问题,即使信息仍然能够正常输入,人们在理解世界上也会出现问题。
有一种叫“视觉失认症”的疾病,他能够看到东西,却无法区分人脸。曾经有一个著名的病人,他竟然错把妻子的脸当成了帽子。这种病是因为负责处理视觉认知的区域发生退化,导致他的视觉世界变成毫无意义的抽象形状、色彩和运动拼成的万花筒。
同样,信息输入正常,认知解释也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生理感应出现问题也会导致奇怪的行为反应。
比如,当大脑的另一个区域受损后会造成一种叫“替身综合症”的疾病,这种病无法辨认身边亲密的人。他们有一种奇怪的信念,认为配偶或者父母并不是本人,而是冒名顶替者取代了他们的位置。
这种病是由于负责处理情感的区域受损。这是因为,当你见到亲密的人,你的体内会向大脑发出一系列的信号,比如手心出汗、心跳加快、肌肉收缩等等。但是,患了这种疾病的病人,他们却对此无动于衷,因为生理感应出了问题,为此认知给出了错误的解释。
此外,有一种病变可以影响感官的加工能力,从而造成“动盲”这样的奇怪疾病,有此症状的患者看不到运动的东西。患有安东综合征的病人则看不见东西,但却拒绝承认自己瞎了。而患有盲视的病人则意识不到自己能看见东西,可是让他们指出外界物体的时候却能正确指出来。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通过对这些奇怪、诡异甚至完全不合情理的病例研究,科学家认识到,人类理解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信息的输入,还需要对情感的处理来引发生理感应,同样也需要对认知信息的处理来给出有意义的解释,最终才能输出合理的行为来提高人类适应环境的竞争力。
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和认知是紧密相联的,两者甚至互为因果。在感受中,需要认知对生理感应做出合理的解释;同样,在认知中,也需要有生理感应给出坚强的证据支持。
过去每一次的感受和认知都会作为经验存储到记忆中,当外界信息输入时,就会调动相关联的记忆,并将之整合到一起。正是在处理这一新的整合信息的基础上,形成了新的感受和认知,并会将之继续存储到记忆中。
这是发生在人类大脑中的永不停歇的迭代反应。著名的演化生物学家丹尼尔・丹尼特在他的《心智探奇》中认为,对于人类所独有的心智其本质只不过是生命演化过程中形成的一套算法。
达马西奥也在他的《笛卡尔的错误》一书中认为,认知只是从经验中提取的一系列模型。他认为,情绪是大脑对于输入信号的直接反馈,而认知则是将这种反馈转化成一种模型,这种模型将会在今后的经验中不断地得到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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