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眼睛说话,用眉毛、嘴唇,乃至于没有底妆的皮肤说话,告诉你自己的来路和去处。这是一张真实存在的有质感和摩擦力的脸,是一个真人,而不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社交媒体上PO素颜照,是当下明星的圈粉利器。一方面证明自己颜高人胆大,另一方面,也显得坦白率真,没把粉丝当外人,没准还能卖个面膜什么的,提升自己的商业价值。然而也有个把刁钻的家伙不领情:这粉底高光一样都不少,不过是口红颜色稍微淡点,睫毛膏少刷几层,为了追求零瑕疵宁可牺牲层次感的ps准则,你跟我说是素颜?人人都会用一键美颜了好吗?在这种大环境里,忽然看见春夏那张无底妆的巨大海报,一时间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剩下一种感觉叫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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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真正的裸肌,去它的水汪汪,去它的白里透红,照片上春夏肤色近于小麦色,嘴角有细微的纹路走向,但是非常好看;眉毛野蛮生长,斜插入鬓,与流行的一字眉迥然有别;发量多,像海藻,也像原始森林,发际线那里有一小圈绒毛,是被原始森林覆盖的野草。
2.她的眼睛斜睨过来,戏谑的,天真的,也有落拓与流离,难怪有人说,一会儿觉得她未经世事,一会儿觉得她历尽千帆,她的眼神里应有尽有。但没有那种叫傲慢的东西,要把别人艳压或是按在地上摩擦,这个姑娘,却只想和这世界好好说说话。
3.她用眼睛说话,用眉毛、嘴唇,乃至于没有底妆的皮肤说话,告诉你自己的来路和去处。这是一张真实存在的有质感和摩擦力的脸,是一个真人,而不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这一点,她在24岁获得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时就强调了,说:“我没能把自己活成一支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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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在2016年第三十五届金像奖获奖之后微博发文节选
4.她获奖不久,我的朋友圈里有人发出一张照片,说是在机场遇见她,被一堆记者堵在墙角采访,没有助理在旁边遮挡,她看上去形单影只,很普通,不过“普通”一直是她喜欢的词,是她给自己的概括,到现在都是。有人问她为什么叫春夏,她说,因为我是一个很秋冬的人。
5.春夏出生于1992年,云南人,打小父母离异,母亲再婚。她的成长期不怎么快乐,和家人关系也算不上怎么好。十三岁时就想要自立,上了中专,想着不花家里钱,有时候得凌晨四点起床,走十五公里去工作。发过广告传单,卖过衣服。即便过得拮据,她也还是想要在活着之外生活,所以她上豆瓣,发日记,也发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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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次在豆瓣上她关注了一个编剧,编剧“出于一种很古怪的好奇心”,打开她的页面看了一眼,立即被一张像素渣到令人发指的摄像头照片吸引,照片里的女孩又像徐若瑄又像陈妍希又像钟楚红……编剧把她的照片翻了一遍,又去看她的日记。“好灵哇哇哇!原来姑娘才十九岁啊,我没有见过比姑娘更适合当演员的素人啊!”于是神经病犯了,跑去问姑娘,既然在家乡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过来演戏?于是姑娘过来了,可惜,本来安排好要一起参与的那个项目它……黄掉了。
7.编剧自己都说自己不靠谱,春夏这边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然而,京城大,“安居不易”,在一年多之后遇到《踏血寻梅》之前,春夏有七个月,没有接到任何工作。一同陷入困顿的还有香港的《踏血寻梅》剧组,他们试了180个“王佳梅”,众里寻他千百度,都无法将“她”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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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副导演鬼使神差地想起曾经为别的剧试过镜的春夏,印象中的她很有个性,就让她录两段“撩男生”的视频发过去,然后,春夏和这个“王佳梅”像是久别重逢那样遇见了。她喜欢这个角色,但后来一再强调这份工作解决了她的“经济困顿”,可知,那段时间她有多拮据。这状态倒是特别适合小“港漂”王佳梅,加上春夏本人也很用心,当然演得不错。
9.可是,我猜,对自己最满意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自己能够得金像奖吧?毕竟,这个奖,连郑秀文都数度陪跑,铩羽而归。但偏偏她被选中了,2016年,她24岁,站在颁奖礼上,她说,感谢香港电影,让我有饭吃,有梦做。这话说得太实在了!怎么一说就说到吃饭上去了呢?不该来点情怀什么的吗?但确实是她真实处境啊。到现在她还在说,如果不是得了奖,估计没有那么多人找我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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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管他了,反正得奖了。这意味着身价百倍,意味着众人会将你重新审视,连一些流量明星得了个什么奖,立即觉得自己从前受尽委屈,居然没有得个大满贯,以为能用这个奖,去打所有非议的脸。可是春夏却与之背道而驰。张爱玲说,成功要趁早啊,来的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了。春夏偏不这样认为。
11.她说:“我拿奖是24岁,我就会想如果我30岁拿到这个奖项我得多开心啊。我一定夜夜笙歌,我得连着庆祝多久,我得多么的骄傲,我会觉得我就是一个女演员,我就是非常优秀,我现在拿到这个奖就是我应得的,实至名归。我有那么多的作品积累,我经过了这么多年积累,我拿到这个奖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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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但是她现在如此年轻,只拍了一部电影就得了奖,她觉得这样很不对:“我的整个人生还不够好。我多么希望是在我万事俱备的时候东风才来啊,而不是在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艘破船的时候,东风就来了,东风把我吹到了海岸上。但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的设备,我的船不能支持我航行这么远的道路......”这这,是不是太不知道好歹了?但这是有脑子的话,相对于成功,她更在乎的是体验,这个没打招呼就掉下来的大奖,打破了她的体验感,她就觉得很不对。
13.她不要这种不对,不要任何事情打破自己的节奏,不管是磨难,还是成功。记者:“你现在红了以后有没有一种‘当初的我你爱理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的感觉?”春夏:“没有啊,以前讨厌我的人还是讨厌我,但大家都是有骨气的人,互相讨厌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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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应该永远都不会说出“万箭穿心习惯就好”或是“欲带皇冠先承其重”这种话,她珍惜并接受过程中的各种体验,不会粗暴地想要以成功,将这所有覆盖或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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