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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寨墟场9】墟场之春

【苗寨墟场9】墟场之春

作者: 苗乡物语 | 来源:发表于2022-07-20 14:50 被阅读0次

    又一个周末。清晨五时,窗外伸手不见五指。天宇里,除了几点若隐若现的星光外,唯一的光亮,便是小镇上那条狭长街小巷里几盏昏暗的路灯,在泛着暗淡的光。

    正月十八,又是苗寨墟场日。春节元宵刚过,苗家山寨里的人们便开始忙碌起来了。苗寨之春,也就从人们的奔波忙碌身影中开始了。

    草木萌动,万物吐新。正月的月半元宵之后,苗家人的年味也随之淡化而去。田野里,荒山上,也便有了苗家人春耕的身影。

    人勤春早。春来了,苗家山寨的人们来赶集,要比冬月、腊月里早得多。

    我从床上悄悄挪起,轻轻走到出租屋的小阳台上。但闻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一如沈复在《浮生六记·坎坷记愁》所言:及醒,东方已白,短墙外忽有步语声,急出探视,盖土人赶集经此也。

    小镇巷陌里的路灯,比不上都市街头两边的明灯那么透亮,只是沿途人家方便自己的夜间出入,而各自牵线安装的几瓦白炽灯,昏黄低暗。

    在那条青石板小巷的盏灯下,不时传来脚步声、拖拉机发动声、狗吠声、鸡鸣声。

    “某左打!”(你早哪!)

    “杰瓜了,酒壶苏,粘农车,来来都初东赛。对几初冬,几家乃啦!”(年过了,酒也喝醉了,肉也吃饱了,大家争先恐后上山做功夫了。现在不抓紧时间开工,就赶不上别人了)

    “尼囊尼囊,他乃落卡将,尼打针磨、打针考,如初够冬……”(是啊是啊,今儿个来赶场,就是买几把刀、几把锄头,就赶回去做功夫去)

    ……

    过往行人的相互招呼,已一改年前置办年货的话题,嘴里滑落而出便是春日劳作的希望。

    我推门而出,混入小巷里赶集的苗家人,随着他们一起前往一里外的墟场上,一睹苗家人春上赶集的热闹。

    叮咚叮咚!街巷西头一角落,一间青瓦砖木结构的铁匠铺里,不时传出阵阵打铁声。铁匠铺里,三名铁匠,排成一线,左右两人,中间一人,各忙各的。

    或许是专注,或许是习以为常,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们似乎像没有看见一样,仍旧时而抡起大铁捶,时而握着小铁捶,不停地敲打着,硬生生地将一块块废铁,捶打出一把把镰刀、一把把锄头、一把把犁耙,真不愧为能工巧匠。

    汗水从头上、从脸滚落下来,流淌在脖子上、胸口上,聚集而下,把扎着花带的那条宽大的裤子给淋湿了,只见裤头上淋成一层斑驳白里泛黄之色。

    然而,他们全然不顾,仍在拼了命一般,争分抢秒地捶打着,好像在比赛一样,看看做的成品多。

    前来买刀买锄头的苗家人,也不打断铁匠,就站在那儿,用指甲试试这把,又试那把,货比三家,相互探讨点评。

    看上了,不问价格,不谈价格,或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或在铺上扔下三十、五十、一百不同,拿起自己看上家伙什,走出了门外,挤入了街巷里的人流中。

    有的匆匆地回家去了,有的便去别处,或看果树苗木,或选稻粮种子……

    我想:他们三个想的更多是在这个春天里,赚个盆满钵满,让妻儿老小过得好些。

    在街东头,便是一个大型的果树林木的苗木交易市场,花卉苗、桃子苗、猕猴桃苗、梨子桃……应有尽有,要啥有啥。

    “催哦,某沙落卡阿不将能,某里将禾囊?”(兄弟,你也来苗木市场赶场,你要种哪样?)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苗家看到我来,好奇地问。

    “歪就几可以将刀将比!”(我就不可以栽果树栽花草喽)

    “鸡尼囊鸡尼囊,某高上班囊乃,好鸡睡初够冬!”(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这些上班的人,怎么会做农活呢?)

    “某该几娘几来,外沙尼比高囊歹。将点刀来囊沙如喽!”(你看不起谁呀,我也是乡里人。我自己种点自己吃不行吗!)

    这朋友是我十多年前在一个村里当老师时认识的,或许是同龄人,当年他结婚时,我还到他家喝喜酒呢。帮他写婚联,跟着他们晚上拿着手电筒和火把去接新娘。所以,大家相处很随意,他这人同所有的苗家人一样,既好客,又大方。

    “我这里有花椒树苗、有梨子树苗、有桃子树苗……看上啥就拿去,卖不掉也就柴火,不值钱的!”

    “瞎说,哪里不值钱。”

    “我也不要多,搞两三兜花椒树、两三兜桃树、一两兜葡萄树就可以了”

    “你拿去便是!”

    “好!分我可就感谢不得了。我两个搞杯酒去!”

    “我好这口!”

    哈哈哈……我俩相视而笑,一前一后来到一家卖米粉的店里。

    我要一个卤猪耳朵,再跟老板娘打来一斤56度包谷烧。

    “老规矩,一人一半,各喝各的!”虽多年不见,但我俩还是那么不谋而合。

    “干!”半斤包谷烧就下去了一半。

    “好久不见,你酒量还那么好!”

    “彼此彼此,我俩也不要相互吹捧了,一个德性,就好这一口!”

    我俩便开心大笑起来!

    知道朋友不能离开苗木太久,而且我也有我的事。也就半个时辰,每人半斤包谷烧就被消灭干净了。我俩相约再找个时间,再来个一醉方休。

    拿着朋友分的苗木,我走入拥挤的人群中,边走边看这苗寨墟场早市的繁荣。

    这苗寨墟场过年有过年的味,春日有春日的趣。人们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腊月年边时,这墟场必会赶到天黑才散。而在春日里,到了早上八九点,人已散去一大半了。

    春日惜时,是苗家人的习惯。要是这时还赖在墟场上,这人必会被苗家人骂说是懒汉!

    《史记•太史公自序》曰:“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春日不忙,何来秋之粮豆。对于苗家人,砌田松土,割草犁地,下种培苗,可是先辈的遗训。为此,春日里他们可不敢耽搁一时一日。这也许是一年之计在于春之理吧。

    草木吐新绿,水鸟又一景。春于农人,有希望,有憧憬,虽然也有些许的无奈与迷茫。他们不知,自己的汗水与心血,是否可以换回秋之硕果,丰收满仓?春天,让他们在希望中煎熬。

    靠天吃饭,靠地而活。我也就理解了,苗家人何以在这样的春日里惜时如金的缘由。又一年一家老小、待亲接友的全部生计,不就是靠着他们终年辍网劳蛛般的打拼吗?

    苦与累,汗水与泪水,为的就是把这样日子过下去,也希望每一个日子会越来越好,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也是他们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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