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屋后的乡道上闲步,当我走到隔壁人家平房的后面,我意识到:原本有几个因做水管工程而僦居在这家平房里的工人大抵已经走了。我似乎听不到从平房里传来的一丝声音;我即使只是斜视,也隐约觉察到平房的门窗都紧关着。而之前——确切地说,是从去年夏天、工程队的人们僦居后——这座平房就一直有人住着;其中更有我在周末经常遇见的一位老头,他负责制作工程队的伙食。
但一年多里,我同那位老头大抵只在见面时,彼此报以微笑、点头示意而已;而只有一次,其时也在屋后,我碰到他,大约我先问起他们的工程情况,然后,他很真诚地和我絮攀起来。
“再要大概两个月完工。”其时是五月份,天气已然闷热,在傍晚,他上身简单地穿着一件背心,露着全部的胳膊;他笑着回答我的询问。
然后,我又问询起太湖里渔船盗鱼的事——因为母亲曾经托他买过极便宜的渔船盗捕的太湖里的鱼。他自己是M镇人,家靠着太湖。
他于是给我娓娓道来那些太湖里稀奇的事;他说这些时显得很兴奋,他很愿意分享。临了,他又说:
“我家就紧挨着太湖啊,仅隔着十几步。很多时候,半夜里听太湖里的水浪声音好大好大。”
“我们那,在以前是每家都捕鱼的。吃点鱼虾是最平常不过了。”
……
我几乎被他的话吸引;我想象着他们那些扎根在太湖岸上的人们,他们的生活如此美好,几乎充满着诗意。而他——那个老头——也是如此的淳朴。
但现在,我立在乡道,看着寂寞的这座平房,我倒有了一些失落;我重又想起那个M镇的老头。他大抵回去了,工程的竣工时间,同他回复我的话应该大致吻合。我这样想。
我很快又回了屋里。村里的小妹一早就来串门,母亲同她在屋子里正絮叨着。
“他们一板凳坐着,偎得很紧,像是一对老夫妻。她倒一点也不害臊!”母亲带着轻蔑说。
“早就搭牢了!”小妹一边说,一边几乎笑出来。“搭牢”是我们这一带的方言,指姘居的意思。
“可是他们年纪这样大!”母亲显然看不过去,她几乎带着责备说。
“她总是贪点好处。那个M镇的,他出来做工程,逢场作戏罢了!”
我惊诧于母亲和小妹的话,但我已经明白了大半。但我仍然好奇地问母亲:
“哪个女的?”
“就是C。她都七十六岁了。那个M镇的也已七十岁了。”
对于C我是熟悉的,她虽然是隔壁村子的人,但与我家最近,相去不过百步远。她死过两任丈夫,老早就寡居了。
但M镇的老头据说有老伴。
我在现在,很容易想起太湖里半夜时分的激荡的水浪声。大约,这样的地方,也只是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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