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发生要从大集训说起,在人多得挤满大街的大营地,在营地小小的精英训练所,在小小精英训练所的大佬云集的小分队,有这样的两个女孩子,一对同桌,她们一起走过大集训的青葱岁月。
一个精致、干练、说一不二,一个微胖、柔和、无所顾忌。一个时刻保持着精致和淑女的形象,永远坐得笔直、站得端正,上课永远在认真笔记,下课依然在不断练习,你看不到她松懈的时候。另一个总是一副神游状态,好像天天坐在那里,好像从来没有用过力气,却总是能够草率干掉面前的任务集,她总是在神游,她的个人空间却总是整洁干净。大家记住她们的名字,认真的人叫做欧阳凌璇,她的同桌叫做安迹。
她们一块儿集训、吃饭、干掉任务,在这个大营地的规则里,备受关注的成人礼角逐每年都会上演,到那时,当年出生的孩子都会拿出自己的宝物,闪亮的、充实的、辉煌的、积淀的,每个人都渴望自己的宝贝可以被赏识,就像群鱼舞海,也像浪托鱼跃。
欧阳小姐从不停下,不停地训练、臭美、看牙齿,安迹看着她的侧影,时不时在心里感叹一句好漂亮,然后嘲笑一下她的浓妆艳抹,再低头死磕手里的难题,好像是一道怎么想都干不掉的问题。安迹不理解这个漂亮同桌是怎么做到永不停歇的,她好像一会儿又完成了一套模拟训练,一会儿又跑去找老师谈天说地,一会儿又在应付别人的社交活动。安迹坐在那儿,听停下练习的欧阳夸张地表达着对自己刻苦思考的称颂,内心只有苦笑,世界令人焦虑。
安迹后来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向欧阳小姐吹嘘自己,炫耀一下自己的远大理想,炫耀一下自己“货真价实”的英勇战绩,比如曾经利用宝石打到恶鬼,比如算命时让老先生大跌眼镜,比如偷偷和同班的某个人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好像就是她们的生活本身,耍宝之后,进入成年人的世界,新的大门打开,流光溢彩,暗流汹涌。
安迹和欧阳的分道扬镳,是因为一个男人,准确地说,是两个男人,这个人神秘而多情,你永远见不到他的实体,但他却永远存在于那里,他如同打牌的人,给各个花色标上优劣次序,然后出牌、洗牌,盈利亏损、一念之间。
据说,这个男人是过去年度角逐中的佼佼者,他的长项是隐身术和瞬移法,两相结合,造就了他成为间谍的能力。还有传言说,这个男人长相精致妖艳,一旦现身,会让看见他的女人神魂颠倒,迷恋上他而不可自拔。安迹和欧阳都没有看见过男人的真身,但她们都深刻地感受过他的存在,真实而压抑。
安迹每次感受到他,都觉得深邃而恐怖,仿佛掉进了万花筒里,背景却是暗夜,是夜场的舞曲和摇曳的光影。欧阳却很乖巧,可以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淡然歌舞,博得他的欢心和宠爱,这无声却令人沉醉的宠爱。安迹再次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恐怖的人喜欢歌舞,原来美丽的欧阳可以直视恐惧,自己还是偷偷躲起来观察吧。
欧阳跳舞以后变得很暴戾。她开始对着安迹发脾气,她会在日记本上把安迹的小人戳得粉碎,她会愤怒地踩踏地上的塑料瓶,她的愤怒是冰冷的,冻结空气却无力回击。欧阳的愤怒令安迹感到讶异,凭什么她总是高高在上?凭什么在欧阳面前,安迹只能是个站在地面、吹着风沙的女孩子,而欧阳则是在冰天雪地里舞蹈的仙女?安迹不是尘埃,安迹是扎根土地的树。
从前,安迹比欧阳更爱生气,她生气时会点燃空气,头发像火炬飘舞在风里。安迹的身边破事不断,人生就像打地鼠,也像补墙游戏。安迹修炼的长项是盗梦,在沉睡甚至打盹的片刻,阅读睡去的人脑海里的世界,她像上帝一般指挥着梦境的乾坤挪移。为了修炼盗梦术,她从小就练习着打坐的能力,不论此时此地此景,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她都要纹丝不动地专注于自己的心流世界,只有控制得住自己的心流,你才能阅读他人的思想。梦境产生于人们放松的瞬间,他们的思想城墙会打开城门片刻,这正是安迹潜入的机会,盗梦者乃极静之人,于万千纷扰之中,构建独立于世的静谧空间。安迹最大的敌人就是愤怒,她的怒火会让思想世界发生毁灭性的灾难,思维海啸吞噬一切流淌的思考,大脑漩涡让思路迷乱,外面是怒火中烧的安迹,内里是杂乱如麻的思绪,这是造梦者一生都要不停抗争的糟糕境遇。
欧阳是冷静的,她的技能是光影控制,她的舞蹈伴随着亮晶晶的星光,抑或是皎白的月光,她像天使一般在光影里歌舞,她的人生是风花雪月,是英勇角逐,是英雄的凯歌,是失意的低吟。安迹看着她的舞姿,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个乱成一团、平平无奇、寡淡忧郁的笑话,可安迹不喜欢笑话。
安迹与欧阳的故事,是从一次偶然开始。安迹被人欺负了,欺负她的三五个男孩连成一片城墙,滋滋吐出滚烫的粘液,黏黏腻腻的液体渗透着剧毒,时不时把安迹裹进黑色的泡泡里。欧阳看着泡泡,用力踩着脚底的塑料瓶,一束锐利的光线猛然射出,晃得安迹和一众霸凌者男孩睁不开眼,他们的舌头还伸在外面,凸起的舌苔显得怪异,呈现着和粘液一样的黑色,散发着一样的气味。
在欧阳到来之前,安迹只想把泡泡吹走,但她一个人哪里够,她仓皇跑走,挨家挨户地敲门,仿佛着急着要打开一大箱盲盒,只为寻找可以刮起大风的那一个。安迹急得肚子一阵紧缩,累眼花花,觉得自己快要崩溃大哭。
欧阳柔光四射地上前戳破泡泡,安迹落地得救。欧阳抓起她就跑,红色的暗光流溢。她们一路狂奔,直到小树林尽头的溪水旁边,洗净残留的毒液,看着对方,大大呼出一口气。“我是欧阳凌璇,光影之女,你呢?”欧阳说话时声音冷冷的,就像她清瘦干净的面孔,她和安迹一样有着并不高亢的声音,“我是安迹,盗梦人,谢谢你,欧阳凌······璇。”“没事,叫我欧阳就好,你是造梦者,第一次听说,真是少见的技能。“哈哈——”,安迹苦涩地笑了笑,刚刚的粘液臭气还记忆犹新,这种时候,除了苦笑,就只剩下一点虚无缥缈的感激和崇拜了。
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安迹和欧阳都已经各自进入营地,她们大训的相识是记忆犹新的。那日安迹前去给欧阳庆祝生日,意外的惊喜必定不能提前告知,她轻松而愉快地走到欧阳花里胡哨的营房外面,将路边的鲜花放在礼盒表面,却被一声惊叫吓到。从营房的缝隙望去,是欧阳的侧影,她坐在男人的腿上,头发全在肩膀一侧,搂着她的男人,高挑俊秀,棕黑的卷发,看不清脸。安迹感受到强大的心流冲击,一男一女的防线全然崩溃,打坐、入流、快速梳理,找到这个桥段的独白,重定心流。营房里的二人相拥睡去,欧阳的身体发出柔光,男人看上去很宁静,安迹这才放心。
他们的梦境是截然不同的。欧阳在云朵上舞蹈,男人在暗夜里穿行,男人的暗夜有很多信息流,欧阳的舞蹈光芒内敛。安迹不做任何举动,将花朵和礼物放在帐篷前,准备静静地离开。离开前她扭头望了一眼帐篷,惊奇地发现男人不见了,一回头,男人竟然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笑笑,她尴尬得龇牙咧嘴,在心里欣赏他的盛世美颜。然后,只一阵风过,他从她的眼前人间蒸发了。
安迹和欧阳的噩梦开始,只因那个男人,那个一刻不停折磨她们的男人。他同时是两个人的情人,他却永远在两个人的错位时空里,她们从此都再未见过他,但她们都可以感受到他。她们从朋友变成了仇敌,又从仇敌变成对手。这万恶而永恒的竞争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