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6

我们将在楼下相遇，谈论春光明媚的好天气、槽糕的疫情、出于礼貌，还会说些关于生活的进展。我会告诉你，我最大的进展就是没有任何进展，我将告诉你，我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多么有限，只能做好一些事情，而不能同时做好其他事情。我会十分克制，十分简洁的介绍自己的近况。

但我越来越不6了，很多事情上，表现的简直就是蠢笨，然后双手一摊，将所有的失败归因于“没有天赋”。这是成年人最擅长的做法，那种醉醺醺的语气，喝多了就开始泄气，仿佛永远需要拯救，仿佛是个废物。

我们将去一家酒吧，空虚且无聊的坐着，耗尽每一分每一秒。我会给你看新写的小诗，你将会表现的十分不屑。这一行行的文字是什么？是情绪的排泄，是垃圾和大便。你还是会提及一些男人和女人，那些老套的玩意儿，相亲相爱的东西，我不信的东西。

我们在好日子里兜兜转转，从一个地点逃离到另一个地点，最终，会在新年相聚，带着破碎的表情，满足地碰杯。杯子叮叮当当，我们将在灯光幽暗的角落里心事重重，楼下的车灯彻底暗淡了，我们不能停下来，停下来让人心慌。

新年转瞬即逝，很多承诺，比如“过了年再说”的事情，再也没说过。

我想我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甚至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进步，甚至是一场退化。我太熟悉那种退化了——兜售那些道听途说二手知识，让自己在一个话题领域里占有一席之地，转达一些锋利的观点，保持一种冷漠，一种酷——这背后是什么呢？真的存在你幻想中的那个姿态吗？

你知道的，你们都一样，饱腹之欲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择机表达和寻求聆听者了。

因此我害怕侃侃而谈的人、绝对自信的人，仿佛未来的机遇，他们都提前赚到了一样，然后站在虚拟的制高点，俯视众生。我也同样害怕沉闷的人，一声不吭在阴暗处嘲笑众生皆苦的人。

众生皆苦，都还在咖啡和酒精里徘徊着，在清醒与迷惘的跑道上一圈圈不肯下来。

他们还会说，去看看世界吧，仿佛他们已经看过了一样。总是要把生活安排出去，随处走走，不是去这里就是去那里，总是在路上，因为停下来，就会迅速失去话语权。

我说这就是一种退步，一种长期倦怠过后的反弹行为。

我将看着你一路匍匐，像个勇士，总是在战斗，与脂肪、与理想、与生活、与物质、与各种情感。

可我也没有多潇洒，很多时候，对待自己的态度，简直像一场苦修。

我说我越来越不6了，不是客套不是自嘲，就是真的不6了，是到了一定年纪才知道的那种生而为人的笨拙和不知所措。

但，我们一直期待的那种回应，究竟是什么？这种回应太早或者太晚都显得不合时宜，我们没有信心自己值得收到这种回应——那简直就是上天的眷顾。

这自信本应该由我们的故土、我们的家庭、我们成长中所经历的一切幸福时刻所奠定，如果我们错失了，或者根本没有，那么这个回应，将会遥遥无期。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将昂扬着头，嬉皮笑脸的走进一个又一个关系圈，我们将带着巨大漏洞，去寻找形状相同的漏洞，与此同时，带着笨拙和喜悦，在不6的身体上，挣扎着寻求回应。

像是一场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