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屋外夜雨嘀嗒作响,恰逢我一人乐意听这稀稀落落的杂音,忽而思如泉涌,念及此,必是要将心中所思所扰所乐之事一一记个明白了。
从百里外的钢筋水泥处赶往故乡已是几日前的事了,路途中,只一两片云薹地能让我有片刻雀跃之乐,其余的多是辛苦劳顿,不提也罢。大概我是拖着疲惫的自己执意要回来的,原以为是为祭祖、为团圆,现在仔细想想我这一行不过是为了清明二字。
我妈半夜两点才盼来了身心俱疲的我,大千是早早入了梦乡的。一到家我一边忙着洗漱,一边和妈妈聊天,那一会儿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半夜三点了也不觉得困,就一个劲地和我妈说着……
家里一众人约好了第二天回去祭祖,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们是盼着团聚的。父亲那一辈兄弟姊妹情深,在为数不多的被重视的节日里,大家都是盼着团聚的。一家人到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个人的烦恼惆怅一到这种场合就会变成一家人的烦恼惆怅,只是那程度浅了许多,时不时还会有一两条合适中肯的建议。因此,在这样可以团聚的日子里,我们大抵都是开心的。
家中院子里的含笑开了一个冬天,如今更不愿舍春天而去了,红里透黄的海棠就在含笑对面妖娆地睡着,我看着海棠惊觉自己找不到一个好词儿来形容她的颜色,还是我爸脱口而出的词儿好,红红火火呀!的确是红红火火的了!近来,我时常在梦里梦到梨花,醒来时也总是惦念着。我知道我这是在惦念我的童年,儿时老屋里有棵梨树,我是见过那一树梨花开满一院的模样的,也不知为何,一想到那棵梨树,爷爷模糊的身影就会浮现出来。后来我见过那么多的梨花,虽然都不及记忆中那般美,但每每看到总是亲切的。小竹林边的山茶花已败了,樱花树上只剩下嫩绿的叶子,我终归还是错过了一段春天的时景。
晚上,我与弟弟像往日一样在门前的马路上散步,没有路灯,我们也没有畏惧什么,有时谈到投机处我总能感受一番醍醐灌顶的滋味。同龄人中能与我谈到欢心的人都寥寥无几,可这个比我小了六岁的弟弟确总能使我恍然大悟,可见他是有多么地早熟。
第三日,我们在已故的二奶奶家门前摘了很多野菜,都是我叫不出名儿的菜,只一个枸杞的叶子我是知道的。二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每个成人对她都有他们的一番评论,我只知道她是个总佝偻着身躯、凄凄伶仃的老人。如今她已故去数月,听她的儿女们说,可能还得花上一年的时间她们才能从悲痛中缓冲过来,活着时没见着的孝心如今却拿出来念叨了。傍晚时遇到几个比我年龄小点的同辈人,匆匆忙忙地说了几句话,也意识到他们都长大了,甚至比我更像个大人。
这么些年,物是人是,物是人非,但更多的还是物非人非。院子里的香樟树上都住了鸟儿了,当年这三棵树也就一根竹子那么细。
大伯大妈和姐姐回去后,我们便也离开了,别时固然惆怅,然而总有一别。晚间,细雨绵绵,爸爸妈妈和我促膝长谈,一边聊着这几天的故事一边等弟弟放学,不经意地等待,不刻意地期盼,淡也是浓,浓也可淡,大概只有亲情才能酿出这味道吧。现躺在床上思及情至,料想生活于我无非一清明,清透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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