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01

“师父，江湖是怎样的呢？”

三岁的时候，问出这句话的少年被师父从船里提溜到了湖里，呛了好几口水才被拎回来。

“江湖，就是这样的。”

师傅的声音没有波动，冷冽得好像寒风。

“师父，江湖是怎样的呢？”

五岁的时候，少年又向师父提了这个问题。

在师父转身的时候，就朝着湖面跳了下去，还一边嚷嚷着，

“我都会游泳了，不怕什么江湖了。”

师父没有说话，从船舱里拎了一把刀出来，朝着眼前的湖面，刀尖轻点，挑起一条鱼来。跃起湖面的鱼儿还没反应过来，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刮鳞去骨，摔在船上。

“如鱼得水，也不过任人鱼肉。”

师父手里的刀，显得格外寒冷。

少年从小就知道，师父性子冷，心里藏着好些事情。

02

师父的家，是漂在西湖上的船。从记事的时候起，少年就喜欢船靠到岸边的时候。西湖边的茶馆酒楼，都会有着侃侃而谈的说书人，讲述着江湖的风生水起。相较之下，西湖又太过波平浪静，藏不下少年想出去的心。

“师父，我想出去看看，看看江湖。”

十五岁的少年，终于耐不住心里的躁动。

师父转身进船舱的时候，少年心里猛地一抽，生怕师父拿出刀来把自己刮鳞去骨。

“做一盘生鱼片。”

少年还在愣神的时候，师父将拿出来的刀塞到他的手里。

刀约莫一臂长，带着些许弧度，但刀刃却闪着寒光，一如师父在他印象中的模样。

握着刀，屏息凝神地看着湖底的动静。突然猛地一出手，刀刃切入湖面，刀尖一挑，跃起一条鱼儿。手腕转起，鱼在刀上跳着舞，以生命为代价的舞蹈。

翩跹起舞的鱼，一下子变为纤薄的生鱼片，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去吧。”

师父接过那盘码好的生鱼片，朝着少年挥了挥手。

没想到师父这么爽快就答应，愣了一下的少年，随即感到一股力量从前面传来，猛地将他整个人推入湖中。

少年猝不及防地呛了几口水，从水里冒出头来的时候，师父说到，

“防人之心不可无，累了就回来。”

03

少年不知愁。不过是没有遇见对的人。

少年看着眼前吃烤鱼吃得满嘴油的少女，不禁愁上心头来。

第一次闯江湖，就朝着说书的所说的，集聚众多江湖人士的洛庄去了。

洛庄庄主勾结魔道，残害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所以现在的洛庄热闹的得不得了。

怀着对正道魔道有何差异的疑问，少年朝着洛庄的方向前进。

再然后，就遇到了这个自称是洛庄庄主之女的少女。少女饿哼哼，哦不，恶狠狠地盯着他手里的烤鱼许久了。

实在受不了她的眼神的少年只好默默把手中的烤鱼递过去。

少女一边吃着，一边嘴里喃喃，

“不就一条烤鱼嘛，等我重振洛庄，还你一堆金子做的烤鱼，真是小气鬼。”

少年发愁地耸了耸肩。

好愁啊，怎么把她拐回去呢？急。

少女吃完烤鱼就朝着少年道了声谢，就朝着洛庄的方向走去。

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跟在少女的身后。

“喂，还跟着我干嘛？”

“要债。”

“小气鬼，不就一条烤鱼，用得着这样紧追不舍？”

“用。”

“不要跟着了，下次见面我就还你。”

“不行。”

“再跟下去，你会被杀掉的，这就不是一条鱼的关系了，他们可不会在意多一人。”

“我有刀。”

“那，再给我烤一条鱼吧，反正债多不压身。”

“好。”

少年站在溪前，拔刀，猛地一挑。跃起的鱼儿在空中就被剖腹，处理好的鱼儿顺着早已削好的竹签，稳稳当当地立在火堆旁。

“你是厨子吗？”

“不是。”

“那你怎么这么熟练？”

“做得多了，就熟练了。”

少年心里想到，

还有最擅长的鱼片你没尝过，薄鱼片生滚粥简直是人间美味。

04

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尝尝的。

看着被正道人士团团围住的洛庄庄主，以及洛庄庄主怀中的少女，少年不禁悲从中来。

原来，你早有打算。

少年拔刀，身上的气势不住升腾。

所以你才在烤鱼中下了蒙汗药。

少年熟练地朝着人群一挑，锐不可当，黯然神伤，人群间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通道。

傻姑娘。

少年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看着倒在洛庄庄主怀中的少女，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

“杀了他，他是魔道。”

人群中，有人叫嚷到。

猛然想起自己是正道人士的众人，开始向少年出手。

原来，这就是魔道。

少年不解，却也不辩驳，只是舞起了手中的刀。

刀光起，鱼龙跃。

师父从未教过少年杀人的刀，但杀鱼杀多了，杀起人来，倒也很是熟练。

05

少年不知道的是，师父的刀，本也是闯江湖的刀。

快刀，但再快的刀也救不回那个死在他怀中的女子。

漂在西湖，不过是在一次次地怀念初见时，泛舟湖上，炫技般为她呈上的一道鱼片粥。

彼时的刀法并未大成，片出来的鱼片也薄厚不一，可她还是赞不绝口。

再后来，自己被江湖迷了眼。以武犯禁，争强好胜，最终祸及家人。

问谁粥可温，与谁立黄昏。

这江湖，不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