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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菩提

行者:菩提

作者: 文字杂谈 | 来源:发表于2023-05-28 00:16 被阅读0次

听说张宇兄抛出来一部名之曰《呼吸》的长篇小说,写菩提达摩的,就觉得有意思。

按照祈克果的人生三阶段论,张宇的审美阶段以《和风细雨》《一笑了之》《阑尾》《没有孤独》《城市逍遥》《活鬼》等中短篇小说为代表;稍后是伦理阶段,以《疼痛与抚摸》《软弱》《足球门》等长篇小说为代表;其实这两个阶段是纷然杂糅的,区隔不那么分明。

将自己的观察与思考、不安与战栗转化为小说审美客体,这审美客体内部仍然是伦理性的。然后就是当下,张宇是活到了“宗教”阶段了,不知道他有没有“信仰的跃升”,但《呼吸》眼下出世,开启他的第三阶段,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从趣味上说,我更喜欢张宇之前的小说,《活鬼》《没有孤独》《乡村情感》《疼痛与抚摸》什么的,那里面的审美和伦理是入世的,当代的,有生命的悲伤与欢乐,有切身性,容易产生共鸣,但眼下我不得不向《呼吸》表达敬意:或许,张宇是用这本书介入当代的道德生活,试图拯救世道人心?这样说来,《呼吸》也是入世的。

我要说这是张宇的菩提。活到一大把年纪,张宇似乎越活越明白了,活出了一种宗教感,人就更为通透,作家的天性未免让他生出慈悲之心,将他的感悟形之于语言,弄出来一部《呼吸》炫耀给世人看:“老朽身上可有佛性?无为有处有还无。”

当年释迦牟尼菩提树下觉悟成佛,灵鹫山上说法,拈花示众,大弟子摩诃迦叶会心微笑,由此开创了所谓的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心法”,此即中国禅宗的源头。张宇或许是因禅宗初祖达摩菩提而菩提(觉悟),并以《呼吸》自证之。

禅宗是极简主义的佛教分支,热衷于语言学式的“机锋”,靠棒喝之类怪异的言行令弟子顿悟,“即心即佛”,类似于脑筋急转弯之类的高级智力活动,这与民间对佛教教义的简化差不多,念一句阿弥陀佛名号,就能往生极乐国土。

显然,张宇不满足这一点,他笔下的达摩主要是一个大乘主义者,以普度众生为志向。他不满第一位师父跋陀的小乘教义,“如果我今生今世的修行只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自己脱离这苦海不再轮回,成为神仙果位,有什么意义呢?”众生才是最大的有相和无相,才是我们心中的佛。他信奉第二位师父般若多罗教他的一句名言:“众生才是佛,我们是奴才。”

为此,张宇虚构了一个精彩的细节:

般若多罗一开始就给弟子们进行生命教育,他发给弟子们每人一个鸡蛋,要求他们一直放在身上。达摩小心翼翼地守护、温暖着这个鸡蛋,睡觉也把它放在胸口。第二十一天,他听到了啄壳的声音,一只小鸡在他手掌上破壳出世。达摩无比激动,手捧着小鸡,把师父唤醒。般若多罗看着激动难奈的达摩,笑了:“谢谢你救了一个生命。” 师父观察的是他们对待生命的态度。他借机给他们授课,“我让你们感受一个生命的变化过程。咱们修行之人为什么不杀生?……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尊重。”

达摩来到广州白云寺,这里有富丽堂皇的殿宇,出入的僧人们趾高气扬,似乎高人一等,寺外却有好多沿街乞讨的乞丐。达摩向乞丐们宣传教义,“什么叫佛教?佛教就是博爱和慈悲,替众生受苦,替众生受难。”“真正的佛教是为众生服务的。佛教不仅是官家和寺院的佛教,更是我们众生的佛教。”

白云寺住持请达摩讲经,达摩要求寺院设立粥棚,向乞丐们施舍饭食。他给众僧讲《二入四行论》,其中的“凡圣等一,无有分别”等思想,时人恐难接受。

果然,南京晋见梁武帝,梁武帝问:“自朕登基以来,建造寺院,供养僧人成千上万,举国之力弘扬佛法。请问普提达摩祖师,我这么做,在你看来,这算什么功德?”达摩却淡然回答:“没有功德。”梁武帝受辱后怒形于色:“我来问你,何为圣谛第一义?”达摩答:“廓然无圣。”梁武帝又问达摩:“那么你是谁呢?”达摩仍淡然回答:“我自不识。”这“我自不识”是西方人的自我意识,并不纯属机锋。于是,这位皇帝与西来的和尚一拍两散。

任少林寺住持后,达摩亦不把心思放在“心法”上,他安排的第一个功课是令每位僧人用一个月时间与任何生命建立起一种亲密关系。这样的教育当然会结出善果。少林寺伙房一僧人看见七八个地痞流氓欺负卖烧饼的老汉和他女儿,劝阻他们不得,便提出条件:他蹲在地上,任凭他们打骂决不还手。他们终于放过了卖烧饼父女。

如此的达摩更为人道主义化,与基督有了相近之处。

达摩是一个近乎传说的人物,历史资料甚少。张宇以自己对佛教的理解和体验,把达摩东渡中土传道这样一个精神事件,用文字演绎、重现出来,把中国禅宗这位初祖过程化、立体化,活化出来——这正是小说家的绝活。如此,这本书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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