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

走过夜里的路，望过夜里的山，但就是没有踏过夜色下的山路。夜山，到底迷人又危险。

“你去，你去，你一个人去，我才不去！”嘴上虽然这样硬气，但没多久，还是跟了过来了。当我走进山坳里的小路，在后面，就听到了尾随而来的脚步。

故事中的“我”是我的奶奶，说话的人，是我的爷爷。爷爷去世的早，奶奶在和我们唠嗑的时候，偶尔会讲到他。奶奶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故事讲得朴实又生动。“土改年”，“合食堂”以及“大饥荒”等，她的故事里，有着很强的年代感。她讲故事，都是波澜不惊，语速平淡；唯独讲起我爷爷和她的这段往事，她的语速慢了下来，有着欣慰和怀念的神情。

我的大姑，嫁到了山的另一边的一户人家。从我家到她家，中间横亘着两座缠到一起的山。山与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山坳，山坳间有条山间小道。这条小道，就如一个捷径一般，比较便捷地连接起母亲对女儿的牵挂。

那时，大姑正坐月子。在一个农忙时节的傍晚，奶奶终于炖好了一壶番鸭汤，兴冲冲地要带去给她的大女儿补身子。暮色四合，天暗了下来，奶奶就邀爷爷一起。可能农活累着了，还是啥情况，爷爷就做了如上所提的一番“回话”。奶奶就自个人收拾了去，并说道：不去就不去，我去！

夜色沉了下来，夜山像被泼墨一般。“我走过了田间小路，上了小土坡，很快就走入了山坳里的小路了。突然，我听到后面起了脚步声，转头一看，原来是你爷爷！他跟过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根扁担。”

奶奶说，她当时还质问了一句：“你不是不来了吗？”你爷爷就短短地回了三个字：不放心！随后，提着扁担在前面开起了路。

讲到这里，她的声音慢了下来，神情柔和了下来，脸上漾起幸福、满足和追念的光。

我看着奶奶，似懂非懂。如今再想起，更能体会到一种朴素的美好的力量，而奶奶已经去世多年了。

我想，那个晚上的夜山，应该是柔和而又迷人的吧。因为，在那个黑魆魆的夜山小道里，有着一盏盏爱的明灯在冉冉升起。炖罐里盛满着的是母亲对女儿的爱，而扁担尖担满着的是爷爷对奶奶的爱。

走出大山后，待家的日子没那么多了。盈满眼帘的，更多的是城市的霓虹和灯火。但我怀念入夜后，站在门槛眺望着夜山的感觉，更怀念奶奶记忆里的那座盈满爱的光辉的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