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捧过茶碗,手中陡得一滑,一盏滚烫茶水瞬时浇在了她手上,烫起一大片绯红颜色。她痛得满眼含泪,只咬着唇不说话。烛台孤然耸立,曳下瘦长的影子,越发显得凄惶难言。
炕沿边坐着的他还是说话了“我可不想和你结婚了,你晓得吧?枕边婆姨不是要两情相悦的吗?我已有心尖尖上的人,要你做甚……”
没有人回应,只有幽长而乱了节拍的呼吸,在死寂的窑里闷闷响起。他略略定神,看见她平静的脸庞,宛如大雪过后的黄土高坡,透露出死一般的震惊与痛惜。
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几乎 是喘不口气来,她真的忘记了,呼吸是何物。
直到,直到他唤了窑门口的他妈妈进来。
他含了谦恭的笑意,“你咋咋还坐着,不问候我妈妈……”
她望着她,艰难地从炕上下来,说着“儿媳妇绒花见婆婆第一次,望婆婆不要见怪儿媳失礼~”
他妈妈浑然是教训的口吻,面上却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从前你在你哥哥嫂嫂家没规矩,如今伺候我宝儿,一定要好好伺候,做好婆姨的本分。”
这话本无错,可她听着耳中,如被针刺,胃中翻江倒海地恶心,从未这般恶心过。她的喉间像是吞了一枚黄连,吐不出,咽不下,唯有她自己明白,那种苦涩的汁液是如何无可遏制地逼入心间,恣肆流溢。
她平静的说着“妈,我知道啦!哥哥嫂嫂欠咱们家的,我来还。我以后一定会尽一个儿媳妇和张家婆姨的本分和责任的……”
早已听不见窑院里的热闹,天地间宛然有雷声震震,风卷残云疾聚疾散,悲悯与哀伤翻涌而上,不可遏止,泪水潸潸而下。她背着他,不愿让他瞧见自己的眼泪,连哽咽也沉没着吞入喉底。可是她遏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肩。
远黛空蒙,月华流盈,自深蓝高空漫无边际地铺洒下来,勾勒出贴着大红喜字的窑里柔和朦胧的轮廓。
烛火幽曳不定,他平卧于她的身侧,二人并肩躺着,双目紧闭,以此来抵触见到彼此的模样。
原来真会这样厌恶,厌恶到近在身旁也不愿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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