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男孩不时地盯着液体,快要滴完时,他亲自到护理站叫护士前来换瓶。他学旁边护理母亲的一位大哥的样子,端来热水,为爷爷擦擦脸和手,拿棉签在爷爷干裂的嘴唇上不停地抹。
爷爷的面色蜡黄,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虚弱得厉害。他睁开眼睛时,看到似曾熟悉的身影在帮他擦手擦胳膊,以为出了幻觉,难不成另一个世界里的小外甥已经长成大小伙了?这里好奇怪,怎么像医院里的陈设一般?他四处张望,想看到妻子和女儿在哪里,女婿在何方?他终于和他们团聚了。
一张重叠的脸出现在眼前,那受到惊吓的眼睛里充满关切。“爷爷,你醒了?”遥远的声音传入老人耳朵。朦朦胧胧中,他看到外甥的脸和一个陌生人的脸重合在一起,白皙俊俏的是他的外甥;黝黑结实的是一个陌生人。他努力打开自己的记忆库,想起这个陌生人不是别人,是他前几天带回家的男孩。待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外甥的脸消失不见了。
老人彻底清醒后,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张大嘴巴动了几下,嗓子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竟然出不来声音。他抬起胳膊,男孩赶忙上前扶住。他明白爷爷的意思,赶紧将他的衣服取过来。
老人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个深咖色长款钱夹,交到男孩手中。男孩将钱夹又推了回去。老人只好将钱包打开,抽出两张卡,放到男孩手里,分别在男孩的手心里写下各自的密码。事实上,医院抢救爷爷的过程中通知过交费的事情。男孩当时没辙,他身上仅剩的几张小票子根本起不了作用。没办法的他,想到了爷爷。他从爷爷的衣服口袋里找到钱夹,打开寻找,里面正好有一沓现金,这才过了那道医院让家属压钱的难关。
几天后,男孩把爷爷接回家中,老人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比起刚救过来的时候强多了。安顿好爷爷,男孩到厨房里找吃的,除了米面油和几颗鸡蛋,什么菜都没有。他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母亲会给他做疙瘩汤。他找到面粉,又拿了两颗鸡蛋,学着妈妈的样子,做了一小锅疙瘩汤。爷爷尝了一口,没等男孩问他好不好吃便开始不住地点头,继续大口吃起来,像在吃天下最美的美食。男孩脸上挂了面粉,笑得露出了满嘴白牙。他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到锅里舀了一碗,坐到爷爷旁边的椅子里,不管烫嘴的痛,先喝下一大口。
怎么是甜的?难道……他扑进厨房,拿起自认为是盐的调料尝了一下,居然是白糖!他端着另一个确定是盐的小罐给爷爷碗里加了少许,两人都略有些尴尬,继而又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个月后,院子里的一半空间被不同种类的材料堆满。爷爷在指导男孩学习切割和电焊的技术,男孩的汗水掉到用来练习的材料上,他按照爷爷的指导,认真地干着手中的活。姿势不对时,爷爷帮他纠正;焊得技术不过关,爷爷让他重新再来。爷爷以严厉的口吻告诉男孩:“想要超过别人,就得技术过硬,否则你永远都是工地上的小工。”
院子上空搭起黑色的凉棚,摩托车换了新颜,那是男孩和爷爷共同的杰作。猛一看,似一只长着大红鸡冠,雪白翅膀的雄鸡,昂首挺胸地立在小院里。
夜幕降临,男孩在屋里看书学习,爷爷为他端茶送水果。窗台上的旧花盆里新栽了几株野花,那是男孩带爷爷外出兜风的时候,从田野里挖来的。虞美人开满橙红色的花朵,阳光、热烈。韭菜莲开着粉色花朵,灵动、富有活力。
深夜,男孩带上爷爷,骑着两人改制过的摩托,行驶在空旷的田野小道中。轰隆隆的摩托声响,似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弹奏一首夜曲。男孩透过全盔,高声叫喊:“爷爷,快看,星光!”爷爷用力抱紧男孩,孩子似的回应道:“看到了,一颗,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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