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站在窗前。
大概因为家和单位的楼层都足够高吧,人在高处总难免生出临眺之心,登高望远,站的高,视野便开阔,站的高,也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感慨万端。所以,古代诗歌专门有一个类别,叫“登高诗”。山西鹳雀楼 、南昌滕王阁、武汉黄鹤楼、岳阳岳阳楼,四大名楼千载悠悠,引无数文人墨客留下吟咏,也无非因为高楼之上,长风浩浩,江水汤汤,极目所及,思接千载而已。
另一个原因,大概是读了太多与窗有关的诗词,“窗”早已成了一个浪漫而美丽的意象,承载着一个文艺女青年的万千思绪。“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是李商隐久未归家思念妻子的深情想象;“窗间斜月两眉愁,帘外落花双泪堕”,是晏殊面对聚散无常的百转千回;“窗下和香封远讯,墙头飞玉怨邻箫”,是吴文英春雨闺中的百无聊赖;“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多么简淡辽远;“窗外横山入画,门前流水堪听”,多么安闲恬淡……宝玉悼晴雯,说: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易安凄惶之时自问自答:“谁伴明窗独坐?我和影儿两个”。
看来,爱窗之情,古今相通。
我喜欢站在窗前。
阴雨连绵的秋日午后,我喜欢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啜一杯咖啡,落地窗前有一圈及腰的栏杆,倚窗而立的时候刚好可以把手臂放在上面,窗外是滚滚的车流,远方是层层的高楼,有高大的树木在楼宇前招摇。这样的站立让我有短暂的放松,也能让我在繁杂的事务中迅速的恢复冷静。
华灯初上的冬日夜晚,我喜欢站在蜗居的窗前,层层叠叠的高楼里家家户户的灯光如点点的星火,将城市的夜晚装扮的五彩斑斓,室外风雪呼啸,室内温暖如春,法兰绒睡衣如母亲温暖的怀抱包裹着我,酌一杯红酒,品一块香橙,夜如此深,如此静,有孤独,却并不寂寞,傅雷说:赤子的孤独创造了一个美好的境界。
窗叶绿了,花开了,风起了,雪落了,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年年就在这窗中的日月中过去了。
窗是一层屏障,将我与世界隔离,让我可以独享自己的安静。窗又是一份连结,让我可以用自己的视野去审慎这个世界。在隔离与连结之间,窗给了我一种舒适的姿态,让我即可以去欣赏窗外的四时风景与万千繁华,不至于觉得被世界抛弃,又可以抛开所有的眼光与负累,独享一份安然与恬静。
作为一个社会中人,谁不是一个矛盾的个体呢?既想与社会有千千万万的连结,来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又想挣脱红尘的种种束缚,拥有属于自我的时刻。
窗外乾坤大,窗内日月长。独立窗前的时光,也算是一种归隐吧,听雨声潺潺,看云起云落,酌美酒清茗,品四季变换,在窗前寻得怡然自得之心境,在窗前发现宠辱不惊之超然。那无数个窗前伫立的黄昏与夜晚,以一双温柔的手,抚慰了我匆忙的灵魂。
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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