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澄下班走出公司,天色已经微微向晚。
眯缝着酸胀疼痛的眼睛,她揉了揉发昏的脑袋,提着细细的高跟鞋,光脚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上的霓虹灯艳俗又耀眼,正如这座城市的格调。
她来到这个城市工作已经三年了。
三年来,她一次家都没有回过,那里早就没了值得挂念的,人或物。
而她,也没有成为算命先生说的大富大贵之人,生活,一如往常。
因为晕车体质,她选择走路回家,带着满腔的疲累与无力,可脚下的步伐却是异常坚定。从小她就这样,越是撑不下去越是倔强。
心里空空的,不知道是胃还是心脏。但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直到,大地迎面向她铺展而来。
陈澄是在刺鼻的消毒水味中醒来的。想要抬手,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
送她来医院的是个陌生的大男孩,清爽干净,阳光开朗。
她虚弱地道谢,大男孩有点腼腆,连连摆手:“姐姐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的。”
“只是……走得太急,我把你的鞋弄丢了,抱歉啊”大男生一脸诚恳与不安。
陈澄忍不住笑了,这是她这么多年心情第一次这么愉悦,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没关系,也就半个月工资吧!”
大男孩嘴巴张成了O型,演技浮夸地叫道:“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我还是赶紧逃逸吧!”
正在嬉闹的空当,主治医生来了,而看清他脸庞的一刹那,陈澄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了。
病房里充满了尴尬的空气。
还是他先开口了:“15号病人陈澄是吗?”
她听见自己平静地答道:“是。”随后支走了大男孩。
要命的沉默,丢脸的窘迫。
可真是倒霉啊,陈澄愤愤地想。
“还要装哑巴吗?”张辰远率先开口。陈澄低着头,披散着头发,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你没有大碍,只是太过焦虑和劳累,没休息好,血糖有点低,”他顿了顿,直视着陈澄,语气嘲弄:“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学会怎么照顾自己吗?”
闻言,陈澄抬头,梗着脖子,倔强地反驳:“不要你管!”
可惜张辰远已经走出好远了。
他不会想听。
陈澄埋进被子,泪水浸湿了枕巾。
张辰远是她的初恋,也是唯一一个恋人。可惜,是她自己的骄傲和自卑,把他彻底赶走了。
她知道自己缺爱,她也如此渴望生命中的温暖明亮,可当好运真的从天而降,她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一定是哪里错了,等清醒了,上天一定还会收回去的。
张辰远是公认的好男友,他带她吃冰、玩乐、旅行,他给予她活力、生机、爱意。她沉醉其中,却又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回应。
终于,到了毕业季,她考研失败,却谎称自己考上了上海的一所985,而张辰远却考上了。
她不想成为张辰远的拖累,选择了隐瞒,她觉得自己不值得,于是断了所有联系,只身一人来到了这里。
可是万万不曾想到,他们居然在同一座城市,并且,猝不及防地,重逢了,还是以这种尴尬的方式。
造化弄人啊!
尘封了三年的回忆拿出来晾晒一番,遗憾和亏欠的感觉竟然淡了许多。
可能我天生无情吧,陈澄在心里自嘲道。
张辰远回到办公室,不禁开始懊恼自己的刻薄,她会不会生气?她真的瘦了好多,没人照顾她吗?他想到这里一半欣喜一半心酸。
思绪纷乱,他闭上眼睛,双手撑住额头,我该怎么做?陈澄?
怎么做你才不会推开我?
他想起了大学相恋,他们在泰山看日出时,她说过的话:“我这个人,从来不回头,即使再后悔、再心疼、再痛苦,也不会想要挽回,当然,也不会接受求和。好聚好散,都别纠缠,不是很潇洒吗?”
是啊,你陈澄走得那么潇洒,而我,一直在原地,困住了自己,忘不了你。
出院的时候,张辰远微笑着问了句:“还能做朋友吗?”语气随意不羁。
看来他也真的放下了,那我就放心了。
陈澄突然严肃了神情,郑重地说道:“对不起,以及,谢谢你。”随后调皮一笑,调侃道:“张医生不缺我这个朋友吧?”
张辰远苦涩地笑了,这样的结局,他已经料到了。
“再见。”
“再见,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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