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窗外，园丁盘起一圈一圈的胶皮管，离开了，将清水和黄昏一起留在小小草坪上。

对面的大楼，也感到了日幕逼近，把影子软软倚在几棵大树上面，光线明明灭灭，它隐于暗处，在想什么？我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年轻时，心曾在不同地方驻留，世界那么新鲜，那么明丽，要到海角天涯去。人到中年，却觉得所经之处再美妙，都有飘零之意，唯一能让心里踏实的地方，是自家的厨房。

在这里，我可以随意收拢全部的自己，也可以散开，让心事摆满一地。就像此刻，眯着眼，朝向天空，看夜色如何一点点涂抹蓝色的天空，它如潮水般从双眼涌出，漫过城市，乡村，街道，山林，漫过许多不曾知道的地方，漫过无穷无尽的人世间。

有点感伤，但还算安稳。

在窗前，在水池边，我仔细洗净手中的姜块，用小刀耐心地去皮，露出里面明亮的纹理，独有的姜黄。若是小朋友在家，会把姜块磨成姜蓉，再放在菜里，现在只有两个人，就可以简单些，随意些。

身旁的那个人，已经在大刀阔斧地忙碌，自从这个夏天右臂开始疼痛，多半是人家在主厨，曾经认为毫无特点可言说的中年生活，正在慢慢经历。偶尔我帮忙打个下手，比如此时，拿起一把有名有姓的刀，向放着光洁姜块的案板走去。

切丝这种小活，还算能承受，土豆就不行了，谁能想到，抱着5岁孩子能走几里地的手臂，有一天也会脱了力。

好在是切个姜丝，不需要用多大力气，很慢，细细的雕刻，每一根都线香般挺拔，仿佛有股念力，忽然想起庙宇，想起神佛。

植物的辛辣气味在小小的房间氤氲，与蒸汽混在一起带来温暖，好像能缓解手臂痛处的淤塞，承托低落的心情，有一种自足的滋润，缓缓沁出。

我知道，每次与那位患病的同事姐姐长聊后，总是在无用地担心。孩子爸总说：你不会劝解人，就不要多说话，一起出去走走，吃顿好吃的，最好找几个伙伴一起，逛逛街，喝喝茶。

他说的没错，但他不明白，当一朵花突然枯萎，风雨中花瓣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旁边立着的那一朵有多惊慌，多无助，多想为她遮风挡雨！25年的相处时光啊，多想留住她。

灶上的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这暖意来得恰逢其时，可以驱走心中的冷气，好像也只有在这儿，在浓浓的烟火气包裹的地方，我不用被恐惧支配，悬浮于空中，才敢肆意去想一些不敢碰触的事情。

人生不过大梦一场，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