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节假期结束返京之前,我拼死拒绝了我妈非要让我带上一兜子煎饼的建议。
“北京啥都有,现吃现买。”
“哎呀,我不爱带东西,啥都不用带,箱子里装不下了。”
话说得太满,丝毫没有考虑到回京后要隔离十四天的现实。所以回京之后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反复吃速冻水饺泡面手抓饼也值得一句“活该”。
离开了家才觉得家里的什么都是好的。
今年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妈先问我辣椒面要不要,我看她拿出一个不大的瓶子,便欣然接受,辣椒是我爸自己在楼下种的,晾干,碾碎,我妈用小勺一勺一勺地装进小瓶子里。
又问我还要不要别的吃食,自然是习惯性地拒绝。
“油饼,油果子,麻花要不要给你装点?”
“不要不要,不好拿。”
说完之后又到处搜罗着把我的衣服装进箱子。突然脑袋一激灵,想起去年返京后从进屋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悔到肠子发青,发黑。在家里饭来张口惯了,我每日的正事就是换着房间地倒着玩手机,从卧室躺到客厅,累了再换个地方躺。饭是妈妈和哥哥做,锅是爸爸和嫂子洗,我啥都不干,也没人说过我一句。
抵京已是深夜,一踏进房间肚子就饿了。可是手边没有任何食物。那一刻,想起妈妈硬要塞给我的煎饼,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大sb的事实。
遂赶紧召唤我妈让她给我装几个油饼,麻花和油果子都太脆,不好拿,油饼瓷实,不怕被压坏。
飞机一落地,打开手机看到我妈发来的信息,只有一行字:灵儿说她想你了。瞬间泪崩。
相识三年,这个充满灵气的孩子,两次让我泪崩。
还是上次返京,她看着收拾行李的我,用稚嫩的童音好奇地问:姑姑你去哪里呀。我说回北京上班呀,她说那你还回来吗?说完“不回了”就已然控制不住情绪了,鼻酸泪目。当小姑娘再问我今天回不回来吃饭的时候,我慌忙逃出卧室,像个打了败仗的逃兵,溃不成军。
今年小姑娘长大了一些,口齿也更伶俐了。早晨哥哥接了我回家,一进家门她便躲在我妈身后,羞得不敢见人,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里却掩饰不住喜悦。稍作整顿后我和哥哥打算去超市买东西,妈妈骗她说姑姑要走了,要回北京了。小姑娘马上撇嘴嚎啕大哭,嘴里嚷着“我不要姑姑走,我不要姑姑走。”九天的假期里这个把戏我们玩了好几次,每次看到她难过的不想我离开的样子,居然觉得有点欣慰,我大概是个变态姑姑吧。
真正要走的这一天,灵儿嘟囔着要跟我来北京,“姑姑你有没有同事啊?”,“奶奶,我想去姑姑上班的地方转一转。”
我妈跟她说“明年我们就去北京,让你姑姑带你玩。到时候姑姑给你买机票,咱们坐大飞机去北京。”
大概都是哄孩子的玩笑话,灵儿大概过几天就忘却了,可我却因一时还做不到而感到些许自责。
这次回家,没有例外地,如同往年一样,也有抓马的戏码上演,但是我变了,没有再崩溃和揪心,平常心面对,谁的劫难谁自己渡去吧,不是大事我就不操心了。
去年暗自下定决心不认我爸了,今年回去,跟他相处对话,自然地好像一年前的纷争都没有发生过。
我是在什么时候和他和解的呢,是那天家里坐满了客人我们准备给客人倒茶的时候。
他冲好了茶叶我打算接过来倒,他说稍等一下,我很不满地大吼:“干嘛!!等一下是要干嘛!!”
自从去年的事之后,我一直没对他给过好脸。在我心里他是个石头人,没有感情,也捂不热,以往的种种恶行更是配得上我呼来喝去的恶劣态度。
因此,当他对我说“你好好说话嘛”的时候,我的心底突然就柔软了,我意识到自己的恶劣了,我觉得我原谅他了,跟他,也是跟自己和解了。
虽然哥嫂又因为钱吵架了,我妈依然动辄对我爸破口大骂,但跟去年的种种腥风血雨相比,今年的春节简直就是如沐春风的小清新画风。
可能我年纪大了,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佛爷,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了,顾好眼前的,活在当下吧。
八个油饼,其中四个里面包着甜甜的沙枣面,放在冰箱里,还一个都没吃。
回京两天了,我还是想家,一想到灵儿天真烂漫的模样和我妈给我装油饼的样子就忍不住泪目,当真是年纪大了,心里的牵挂如铁,太重了。
跟灵儿相处的不多时光,竟也激发出了我的慈母心,我愿意给她一切,只要我有,只要她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她值得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只有三岁,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却提前担心起了成长路上的一切坎坷,怕家里的门时常大开她会跑丢,怕她被人拐走,怕她以后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排挤。我甚至想到若与她一起时遭遇不测,我一定会奋不顾身竭尽全力地保护她,不让她收到半点伤害。
此番回京,至此还没给家里打过视频,我怕爱太重,怕眼里的泪水太满,怕当灵儿再问我要不要回家吃饭的时候我无法应答。
家,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充斥着复杂性的地方,你想逃离它,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可你却又离不开它,它庇佑着你,羁绊着你,也为你的阔步前行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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