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迷

  早上八点二十，丁妍如往常一样搭上地铁六号线去上班，周一的早上人仿佛格外的多，三站过后她被挤在车厢最中间的位置动弹不得，电视里播着一个美食节目，因为离得有些远，看了两眼便又扭过头自顾自发起了呆。列车在黑黝黝的隧道里飞快穿行，像一位麻木却又兴高采烈的旅行者，不知疲倦。半个小时后到了她要下车的站，地铁缓缓停下来，就在这时，她隔着车窗看见对面地铁上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分外眼熟。她愣了几秒钟，对，是他！

  这一带写字楼密集，下车的人相当多，她顺着人流拼命往外挤，好不容易下车后那人却不见了踪影，人实在太多了，这个站的出口也至少有六七个，无处可寻。她只得垂头丧气地从C出口出站去公司。

  一年前她去俄罗斯旅行，在圣彼得堡见过这个男人，在她住的酒店旁边的咖啡馆里，跟她隔着几排桌子，她看见他和另外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在看什么文件，说着中文，似乎在谈工作的事情。棱角分明的脸，温和又干练的语气。只一眼，她便着了迷。原来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她傻傻地隔着几张桌子跟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咖啡早已凉透。可是直到他们起身离去她也没有勇气上去搭讪。这一年来她悔得肠子都青了，甚至刚回国那阵子还时不时梦见他，梦里她每次都说:“你好，我叫丁妍，可不可以认识你？”对方始终没有回答。

  没想到，今天就这样遇上了，又错过了。可真是叫人无语的缘分啊。

  她一天都工作不在状态，好像丢了魂，还气得在没有人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捶胸顿足。下午有份寄给客户的清关资料章都忘记盖就寄走了，两个小时后下班了才想起来，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取件员，然后马上赶去转运中心把件截下来。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她每天在地铁站里格外留意，却始终见不到那个人。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有缘无分这个词的含义。第十五天的傍晚，又是一个周一，下班后她如往常一样走出公司大楼准备去地铁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对面，她竟然看见那个男人从对面大楼里走了出来，她心跳加快，来不及细想便急急往马路对面跑去，幸好车不太多。她追上那个男人，如梦里无数次说过的那样，“你好，我叫丁妍，可不可以认识你？”

  这次她听见了他的回答，“有什么事吗？”

  “呃……我去年在俄罗斯见过你……圣彼得堡……”

    男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真巧啊，原来你在我公司对面工作吗？两周前我早上在地铁站见到你一次，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没遇到过。”

  “偶尔路上太堵开车来不及就坐地铁上班。不过，你究竟有什么事？”

  “一年前你去过圣彼得堡的是吧？”

  “是的。”

  “那个，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吗？其实，在圣彼得堡那次我就好想问你了。”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那双圆溜溜的带着炽热眼神的眼睛，迟疑了几秒钟，“抱歉，如果没有误解你的意思，小姐，我已经结婚了。”

  她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失望之意迅速堆上眉头，仿佛有点喘不上气来。最后，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噢，是吗……”

  她低下头看着他黑色的皮鞋，“抱歉了……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