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舅舅送我一只小山羊,尖尖的嘴,柔顺洁白的毛,稀疏的胡子,圆溜溜的眼睛,深棕色的角上刻着螺旋状的花纹,可爱极了!虽然只是一只羊,可曾却占据过我幼小的心灵。
小山羊 刚来我家时很小 ,我每天都挽草给 它吃,没几天它就和我很亲近。听到我的声音,就摇着翘起的尾巴,咩咩地叫着。两只竖起的耳朵,显得更加机灵!远远的看,犹如一堆未消融的雪,洁白无暇。因此我给它取名叫雪儿。我把我小时脚腕上戴过的一个小铜铃,缝制在一个用红布条做成的圆圈上,再把圆圈套在雪儿的脖子上,煞是显眼!我们村的学校就在我家坡底下,每天放学的铃声一响,雪儿就竖着耳朵在我家硷畔上眺望,看我们排好队走开了,它就跳着独特的舞蹈,左扭一下,右扭一下,下坡来接我。咩咩的叫声,悦耳的铜铃声直入我耳门。这是雪儿对我的亲切问候。见了我,不是用嘴嚼嚼我的衣角,就是用蹄挠挠我的手背,然后为我带路。走走回望,咩咩地叫,一路欢欣。我带它到草地上吃草,它仿佛踩上了幸福的云朵,满地的疯。首先踢一阵单人场子,然后再去饱餐。鲜嫩的小草是它的佳肴,吃起来发出噌噌噌的韵音。雪儿在吃草,我在背课文,不一样的内容,一样的认真。确是一曲美妙的乐音,也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有次归途中,我用课本扇打飞在面前的蜜蜂,却惊动了路边的大黄狗。大黄狗追我跳下楞,疼的我动也不能动。雪儿在楞上急得疯拧,咩咩咩地叫个不停;我挥手示意它回去,它似乎听懂我意,飞也似的跑去。唤来了母亲,将我及时送入医院。
有年夏天的一天晚上,土窑里非常闷热,难以入睡。我和弟弟便睡在院里的石床上。雪儿似乎很高兴,在石床边绕来绕去。时而把头贴在我枕头边,时而用前蹄,抓抓我的头发、挠挠我的脸蛋、弹弹我的被子,兴奋不已!半夜时分,下起了雨,雨点滴在我们头上、脸上、被子上,我们浑然不知。是雪儿边叫边抓才将我们唤醒。是啊!雪儿是我最亲密的伙伴,我上学时它站在硷畔上摇着尾巴送别,我担水时它点着乐音紧紧绊随,我浇园子时它跳上跳下打着路水,我放学时它载歌载舞来迎接……
然而有一天,放学铃早已响过,我向我家硷畔仰望却不见雪儿的踪影。我带着疑惑爬上了坡,眼前的一幕惨不忍睹!只见雪儿躺在院里的石床上,两只后腿用绳子捆绑着,脖子中的鲜血直泻床下的盆中……我丢下手中的书,抱着雪儿撕心裂肺的嚎叫,它听到我的声音嘴巴努力地张了一下,随即又合上。雪儿死了,我无法接受的事实!也许,它正准备去接我,却被一伙人围堵;也许,它想呼吁我,却被无情的屠刀挡住了咽喉;也许,它默默地祈祷,渴望我的援救,或者有许多别语要向我道说……我疯了似得在院子里乱蹬乱滚,鞋子东一只西一只甩开,头发被泥土织成灰毯。我夺走了屠夫手中沾满血的刀,使劲摔在坡底下。他们强行控制了我的疯狂,将雪儿彻底分享。留给我的,是那个带铃的红套圈,还有雪儿蹄上那几个骨齿。
我悲痛欲绝,数天没与家人搭话,想雪儿了,就拿出红套圈看看,再收藏。那几个骨齿,我染成了半边红半边绿,装在口袋里,时时摸摸捏捏,留下了一道道的伤感……
四十几年过去了,我和雪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它走时的那个残忍的场面将永远雕刻在我记忆的伤痕中。我没有吃雪儿的肉,也从此不再吃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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