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去逛街,经过路边琴行时。隔着玻璃,看见一个素衣长发,不是很惊艳,却很恬静的一个少女,正端坐在一架古琴边。纤手轻扬,安静的弹着。琴声如流水,流淌于身边荡漾开来,驱走了连日来的燥热,身体也随之空灵,灵魂仿若出窍,穿过记忆的时空中,去寻找更悠远的记忆。
记忆中,是在很早之前一个朋友家看到的一张古琴,琴身漆黑古朴,布满岁月的纹路,琴身刻着两句诗文“感君一曲抚,思君朝与暮”。朋友说这是家中不知道前多少代的先人遗物,据说当时因琴结缘,才有了朋友这些后代们,至于先人们的故事,朋友并不知道多少,而我根据朋友所讲,大致可以想象出当年的情景。
落魄的贵族小姐,迫于生计,无奈要卖掉自己心爱的琴。当铺中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央求老板再弹最后一曲。老板心善,也知是这位小姐的心爱之物,允许小姐再留恋一番。小姐含泪抚摸一琴弦,抬手弹了一曲《蒹葭》,心中痛惜与琴的分离,又感慨家道中落,自己不知将归于何处,众多的情感交杂,让琴音更加哀婉悲凄,如泣如诉,曲思流觞,袅袅琴音,沿着当铺蔓延开来,流转于长街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而店外长街,一曲惊情。何人犹操琴,铮铮叩我心。弹者心犹静,听者悲已生。马车中坐着的公子,直到琴音结束,方回过神来。撩开马车的帘幕,看见一身素裙缟衣的清丽少女,神情凄然不舍的从当铺走出,失魂落魄,突然又提着裙裾快步跑开了。
公子急忙下车,可在这人来人往的长街上,早已失去了那位小姐的踪影。
公子走进当铺,向店家询问姑娘的的来处,然而,琴是绝当,并无那位小姐的任何信息。
公子抚摸着琴弦,似乎上面还留有小姐指尖的温暖,唤来仆人,买下这张琴,期望有缘再见这位小姐时,能有幸再听到小姐的琴音。
之后这位公子也多方打听寻找,却从未有过这位小姐的音讯,只见过一面,听过一曲,连姓甚名谁都不晓得,人海茫茫如何寻得?
年复一年,春荣秋华,往来已三年,仍不得见。寻求渺茫,公子已是心灰意冷,可仍不舍放弃,高山流水,知音难遇啊!
几位好友约来家中雅聚,既是雅聚,自然少不了抚琴,一好友极力举荐后音巷的一位琴师,可媲美醉吟先生笔下的那位。
众人应允后,忙派人去请。确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带轻纱半遮面。琴师并无多言,隔着屏风弹了起来。
一曲之后,公子有些怔住,忙唤仆人,将自己珍而重之的那张琴拿来,又亲自捧到琴师面前,请琴师再弹奏一曲《蒹葭》。琴师看着这张琴,似是一颤,伸手抚摸,如同久别重逢的故友,又如失而复得的珍物,琴如昔,只是上面多了一行字:感君一曲抚,思君朝与暮。琴师美目含泪看了眼公子,诸多情绪,一时难辨。
抬手按弦,一曲《蒹葭》从指尖流出,少了一重哀婉,却多了一份重逢的欢愉。
一曲弹罢!公子接过琴,接着弹了一曲《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曲罢,看着小姐说道:“你有放而不舍的蒹葭,我也有求而不得的蒹葭,我有幸寻获的关雎,能成为你甘心接受的关雎么?”
小姐的一曲《桃夭》,为两人谱上了完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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