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要坐公车,她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
听歌,发呆,睡觉,翻翻手机。更多的时候,是在看着车窗发呆,看着这个城市的街道上光影流离、车水马龙。
在穿过一条稍显静寂黑暗的巷子时,就可以清晰的看到了映射在窗上的自己的眼睛。
她望着它,它也望着她,浅浅的双眼皮,在黑暗中尤显明亮的眼珠,黑色的眼珠望不到底,似乎有很多的故事,却又有着一言难尽的惆怅。
于是她使劲睁大眼睛去观察它时,而它也以同样的做法观察她,她扬起下巴、挑起眉毛,它也如此。它就是她,她也是它,她知道。
可是,有那么一刻,她又觉得它很陌生,似乎不认识它了,她低语你是谁,它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笑,呆呆的。
是谁呢,深邃的不见底的眼眸,她看到了尚在年少十岁的自己。它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从十岁那一年就经历了生死离别,就知道了什么是失去,永远永远的失去。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从那一年开始,就把心事埋在心底,却无休止的悲伤和难过,已经不可名状的孤独 ?
它和她一样,可怜?
于是,她便大概知道了它是怎样的人。
它有心事,它不开心,它有着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内心,它跌跌撞撞却不曾真正的成熟。
尽管这样,它还是和自己一样,慢慢的,都学会了放下,至少,已经很久没有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哭了,不是吗?并且,也学会了假如和想象。
假如父亲还在,想象他严厉却又充满疼爱的眼神,他一定一如既往的消瘦,灰色的中山装,微微的坨着背,或是站在门前的大枣树下和路过的邻居闲攀谈一番,或是蹲着倚着院墙抽支烟,也许是正在田间不知疲惫的辛勤劳作......
父亲是一个质朴的人,不过分注重外表却也绝不是邋遢,他不喜欢她们姐妹过分打扮,他喜欢本本份份,自自然然,干干净净,她还记得姐姐偷偷涂口红而被他训斥,也记得她兴高采烈的让他看玩伴帮自己梳的一头漂亮的辫子,却被他一个白眼气的直哭......不觉微笑起来了,哈哈,他就是怎样,一点都不懂女孩爱美的心理呢。
但是她知道,父亲一定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是有思想有内涵注重内心修养,并且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他不想让世俗的浮华烦扰他挚爱的小公主。
他有时倔强严厉,他批评她的时候似乎不近人情,可到现在她才知道那全是爱。他也温柔,他会在她哭泣的时候把她一把抱起亲了又亲;他也和善,他会给乞讨的流浪汉送上热乎乎的饭菜;他也体贴,他会榄下所有的农活让体弱的母亲安心休息;他也博学,他会和村里的人谈天说地,古往历史,当今新闻......
他是个好人。
是谁在唱好人一生平安?他是个好人,却只有四十多年的岁月在世间,他是个好人,却是受尽病痛折磨瘦到皮包骨头离开。他是个好人,却没有看到儿女成人长大。更可悲的是,他是个好人,上天却连他唯一的儿子也要带走。
谁说的,好人一生平安?
突然很心疼,很心疼,如果人死后是去了同一个地方的话,那么亲爱的父亲,你如果在天堂碰到了哥哥,你是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尽管你很想他。
车窗里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但不是泪光。
经历了太多,她也许已经学会了释怀。
但愿,但愿有来生......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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