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站在不远的地方,三步不近,四步不远,时而看看我们,时而环顾左右,时而弯腰扶正快要掉出来的盒子,时而搓搓粗糙的手,没有要离开忙活儿去意思,也没有要坐下歇息的想法,就那样默默的伫立在一旁,守护着、陪伴着眼前的这对开心喂龙猫的俩人——儿子和孙女。
我只是在余光里偶尔瞄到父亲的身影,但这个伫立着的身影,现在看来双鬓斑白、略显消瘦佝偻的身影,却带给我一种强烈的心如止水般的宁静感。
这个伫立着的身影,曾出现在婴儿车旁,手忙脚乱冲奶粉不慎将奶瓶摔落之后,冲哇哇大哭的我投来安抚的一笑(3岁前的唯一记忆);
曾出现在雨后泥泞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把我举到一个很高的土梗子上,再两手一撑“突”的爬了上来;
曾出现在傍晚马路边上不远的前方,等着贪玩的我捡完好看的小石子和奇怪的树果子,然后蹭蹭蹭的跑上前去和他汇合;
曾出现在铁道旁的小土丘上,从兜里掏出一小袋瓜子轻轻放到我手里,再起身遮眉眺望,看看远处有没有驶来火车供我们观赏;
曾出现在山泉水边,撸起袖子两手合十般在胸前抬了抬,捧起一捧清泉喝了两口若有所思,又捧起一捧清泉送到我面前,那时候我只觉得泉水清冷甘甜,这双手宽阔有力,这个身影平和温暖。
这个身影,也出现在若干年后我的家里,接过我刚刚洗净的毛巾,放到热气腾腾的盆里上下漂漂,拧起来认真的擦拭脸庞;出现在路边,接过我买的一盒热腾腾的灌汤小笼包和筷子,钻回车里认真的吃起来,毫不介意旁边的人来车往,吃完满足的盖上盖子,仔细的把盒子和筷子装进袋子,放在脚边,系上安全带和我继续赶路……
如今,我刻意带上女儿,来到父亲避世深居的山坳里看望他。一方池塘倒影,几间简房清亮,数坪菜地齐整,蜿蜒沟渠流淌,犬吠追赶车尘,啄食鸡鸭欢畅。父亲伫立的身影,可能出现在这方水土的任何地方,就仿佛一个一直在运动的量子,生命不停运动不止。而我们的到来,让我可以很肯定,那个身影一定会伫立在一旁,不远不近,默默守护,默默陪伴。
驱车驶出大门时,女儿趴在窗边,使劲挥手大声告别。我望向伫立在门边的父亲,环顾左右的他也望了过来,脸上带着平静祥和的笑容,慈爱的向孙女挥挥手。
“走了。”
“嗯。”
“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
“嗯。”
一凝一望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后视镜中,门边的那道身影没有移动,一直伫立在那里,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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