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高考、中考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70多年前，我报考中专的一段令人心酸的经历来。
1947年夏天，我从阜阳县崇正初中毕业时，就与同班同学张君讨论报考什么学校的问题。
张君家在农村，父母务农，家庭比较困难，初中三年都是自带粮油柴在集上租房起小伙；我父亲虽在集上做个小生意，收入也十分有限，到我读初中二年级时，就已经是借高利贷给我交学费了。两家的经济状况，都不允许我们到城里读费用较高的普通高中，只能去报考减免伙食费、学杂费的中等专业学校。我们根据当时各校的考期相互错开的情况，决定报考省立工专（在田家庵）及凤阳、凤台两处中师。
7月底，我和张君开始了赶考之行，前后近一个月，步行七百里，报考了3个学校，经受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磨难。
我们从张君家出发那天，每人身上都背有内装衣服、文具和升学参考书的小背包；张君还提了一个大约夠我们一天食用的干粮袋；张君的父亲把我们送到老李集，临别时嘱咐张君说：“xx你大几岁，不论走路、住店，你都要多担待些！＂张君答说我知道之后，我们就一直到向东走去。起初，还算步履轻捷。下半天，我的脚打泡后，速度就开始慢了下来，直到太阳落地，我们才走完五十里，到达芡河南岸一个小集上的饭店里住下，並在那里，第一次体验了＂住店不住店，先吃两碗面＂的规矩。晚饭后，我们在店主指引下，到芡河岸边搭乘了一只刚卸下石灰准备返回蚌埠的木船，航行了一天两夜，第3天在晨雾朦胧中到达了久仰的蚌埠城。
蚌埠是省立工专全省统考的考点之一。我们到考点报名之后，就直接到张君一家老亲戚在蚌埠船坞附近开办的猪场里暂住。猪场雇有七八个伙计，每天朝出晚归下乡买猪。那亲戚安排我们：用伙房灶堂余热买米自炊，每天也吃两顿饭；饭后就到猪场附近树林里复习迎考，有事外出要先打招呼；夜晚找席子与伙计们一起睡在院内的平地上。晚饭后，劳累了一天的伙计们，南朝北国地扯了一通之后，很快都进入了梦乡，而我和张君却难以入睡。猪场里的蚊子们，白天在猪圈内养精蓄锐，一到夜晚就成群结队地扑向我们这两个稚嫩的躯体吸血放毒。第一夜，我们都没合眼，噼噼啪啪地和蚊子们一直打到天亮，每个人的脸上和腿上都留有许多血点，皮肤过敏的张君俩眼肿的
合缝。伙计们见了都哈哈大笑，说蚊子专门欺负生人。他们说：睡觉时，要先用绳子把裤口扎实后再穿上，再用床单把头和上身包严，准能睡个好觉。第二天，我们照此办理，果然睡得安稳。但张君的一个小腿却从此患了＂连疮腿＂的固疾。
到凤阳师范赴考时，我们仍然是买米、拾柴自炊。有一天下午，我和张君正在房东门楼下分析一道几何题目时，突然从门前大道上过来两个国民党兵，要张君帮他们把一袋大米扛到附近玉皇顶山上的兵营里，张君拒绝帮忙，却被强他们強拉了去。我虽没有此役，岂能不顾同伴安危？立即带上准考证跟了去。不料，张君把大米送到兵营后，他们却要把张君留下当兵。我们说不愿当兵，并把凤阳师范发的准考证给他们查验，他们仍不放人，双方争执起来，直到他们的上司出来后，我们才得以返回住地。
看了凤阳师范的发榜之后，我们立即往凤台进发，因为再过两天凤台师范就要截止报名了。为了省钱，我们从门台子坐火车到达蚌埠后没有出站，又扒上一辆到九龙岗拉煤的空车，戴上草帽在车内晒了五个多小时，直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到达九龙岗，下车后就睡在铁路边的岗亭下，在蚊虫叮咬中入睡。第二天刚蒙蒙亮，我们又上路了，中午前，我的脚又打泡了。为了争取时间，午饭时，比我大一岁的张君把我们两人的行李并在一起，他一人背着頭前走，让我在后面紧跟。那天万里无云，太阳火毒，没走多远，我就汗流浃背、口渴难耐了。路旁每隔一二里就有卖西瓜、开水的茶摊，但因囊中羞涩，只好一忍再忍；直到我发现自己的小便呈殷红色时，才不得不买一碗开水喝了继续赶路。直到天昏地暗，我才走完八十里的路程，一颠一瘸地赶到河对岸的凤台城。
因为路费已经不多了，学校发榜后，我们立即返家。第二天早上到达展沟集时，我们已两手空空，只好硬着头皮向路旁一家种菜的农民讨饭吃。
那次赶考，我以优异的成绩三考三中，在母校小有名气；但却很少有人知道我们赶考中那段心酸尴尬的经历。 王如璧 供稿
202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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