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
我父亲在我五岁出了远门,然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村子里很多人说他死了,说他又在外面娶了别的女人。只有我和母亲知道他还活着,他还想着我和母亲,他迟早会回来把我们接到大城市里。这些都是母亲告诉我的,母亲会经常给我读着父亲寄来的书信,书信里写了大城市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写着打算以后把我们带过去之类的话。我们偶尔也会回信,只是母亲不会写字,她只会认识一些平常的字,母亲就会请当邮差的舅舅来写信。
我和母亲约定着守护这个秘密,说是怕村里人知道了会嫉妒,然后等着父亲回来让他们大吃一惊。就这样我的整个童年都怀着这个秘密这个信仰快乐的度过去了。我努力学习帮母亲做家务,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村里人都夸我勤奋懂事,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想着父亲回来的时候能摸着我的头开心的大笑。
父亲的书信一年两封,从不间断。
直到我上了初中,当邮差的舅舅被调离到别的地方。
某日母亲告诉我父亲来信了,她要读给我听,她读的磕磕绊绊,我央求她把信给我,可是她说什么都不愿意。我只好先听她读完。父亲在书信里还是说着相同的话,还是一样的语调,说着何时何时把我们带走。以前的我总时怀着希冀的目光看着母亲,或许同样的事情听太多了就会觉的厌烦吧,为此我和母亲大吵一架。我说了一些过分的话。说着父亲从来只寄信,却从来不回来看看我们的话。母亲也以父亲在外拼搏为由反驳我。最后以母亲的沉默不了了之。
在那之后母亲再也没有给我读过信。某天我偷偷把母亲藏在床底的箱子打开,我知道那些书信都藏在这里,小时候母亲读完信都会放在这里。里面的有些陈旧的书信有些都泛黄了,这时我才注意到昨天的那封信的字迹歪歪扭扭,就像初学者写的一样,就像我刚学写字那会嚷嚷着要给父亲写的信一样。那些我以前从不去想的事情都在这一瞬间从我的脑子里蓬发出来,那些村子里的人对我们说的闲言碎语又开始在我耳边环绕,我这些年在心里建立起的信仰突然有了一丝裂缝。
我拿着信封跑到母亲面前,母亲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和我手里的信封,起身就是给我一巴掌。我肯定这是母亲下手最重的一次,我的脑袋在嗡嗡作响。她就这么看着我,夺过信封,而后蹲下来放声大哭。我也蹲下来哭,不知道是疼还是害怕。
母亲哭的缓了一会,问我疼吗。我点了点头,然后母亲又哭了。
最后的最后母亲终于跟我说出了真相,父亲从那年出去以后就彻底没了联系,母亲为了照顾我就跟舅舅合计演戏,舅舅是邮差就负责写信和寄信,母亲就在家给我编制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梦境。这书信一寄就是七年,这梦也就做了七年。
我不怨母亲,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这些年他一个人藏着这个悲伤的秘密,又重新打造一个甜蜜的梦给我,在梦境和现实中不断切换中来做一个优秀的母亲,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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