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

        那天学校放假，我就回了趟老家。

        到了老家，进门时感觉不太对劲，却没想起来什么。

        “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这次什么时候走啊？早上吃了没？我盛给你吃吧。”

　　“下午就走，我想吃饭了”。

　　“又下午就要走啊……”奶奶一边盛饭一边絮叨着。“早上是不是又没吃饭啊？你一个人住在那里，要记得吃饭晓得吧？你大哥之前就是不听讲，早饭不好好吃，现在把胃搞坏了你不能……”“晓得了，晓得了。”我挥挥手，把饭端进房里吃了。我好久没有看到活生生的电视机了。

　　“姐你知道吗？大狗被搞走了。”原来是这个。“你讲大狗怎么了？”“就是被偷狗的人弄走了嘛！奶奶讲大狗要被卖掉。”“那大狗是不是要被吃掉？大狗都那么老了……大狗没叫吗？”不被打了麻醉枪了嘛！”这样啊，我放下了碗。

　　…………

　　我七岁就回了老家，大狗比我还早个四五年就已经在老家了。陪着我的爷爷奶奶，我回来后，也陪着我。

　　大狗的毛是黄色的，四条腿又细又长，眼睛不大，脸却很长。记得一本书上写过，只有狗才能与人对视。很长时间，我总爱直勾勾的盯着他——他每次都把头别过去，一副“我又犯了什么错，我怎么不知道？你别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发毛啊”的表情。

　　大狗的工作是看家，365天，天天上班，包吃喝睡住却没有工资，他日日上班无一日请病事假。

　　我十岁左右，家里来了一位“外狗”，叫小灰（我起的，肤色直接影响姓名）。他是我哥从合肥用书包运回来的——路边捡的。小灰刚回家时是放养的，奇怪的是，大狗却没有咬过他——只在小灰准备抬脚在他的窝边干些什么时，才叫得很凶。奶奶爷爷都讲大狗很有灵性。我却觉得大狗只是单纯的不想睬小灰，觉得他幼稚。小灰最终还是被系起来了，他也有了他的窝，再也去不了大狗那儿了，但大狗晚上可以不用一个人值班了。

　　大狗和小灰只认我们家里人，亲戚、邻居都不认，隔壁陈奶奶几乎和大狗上班一个频率的往我们家串门，大狗仍一如既往的咬她，每次都要我们出马把大狗往后牵牵。但我爸妈他们在外地，每年只回来一两趟，他们却能认得，从来不咬。

　　我和大狗一起长大，我从孩子走向少年，大狗却从青年走向中年、老年。大狗很瘦很瘦，上高中后每次回来我都要去他的窝那里陪他呆上一会。他每次都要围着我使劲闻。小灰那个没脑子的，每次都要扑到我身上来，不管自己爪子上是否沾了他刚刚排泄掉的东西。

　　我会经常对着大狗讲话，有的没的，想到哪讲哪，大狗会围着我听着，好像能听得懂。

　　要去上学时，大狗总会站在它的窝前看我一会儿。然后就回窝里眯着眼。

　　大狗和小灰脖子上的皮圈都断过好几次。他们每次都是自己出去溜达一圈又回来了。楼下家里人干着急，怕他们被偷了，又怕他们自己跑了不回来。

　　现在，大狗没了。我想过很多种大狗以后会怎么样，甚至想过，他老死后要送他去哪安眠。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不能善终。小灰以后就要一只狗了。奶奶也骂偷狗的人，“大狗在我们家呆了十几年啊……那个偷狗的人好像家里人得了病，要开刀，就偷狗卖钱，我们这一块的狗都被偷了……”

　　……

　　所以呢？

　　以后回家就再也看不到大狗了，希望小灰不会突然不见。

　　我很想大狗。

　　可是好像也只能这样。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