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了，几乎到了那种很浓的境地，可我，依然是没有睡意。我在追剧，追姚晨主演的《都挺好》这部电视剧。我分明知道，这个年纪的我是万万不可以由着性子熬夜的，但眼睛就是闭不了，是苏大强时刻站在面前的那股闹腾劲，始终让我不得安宁。我努力想从苏家三兄妹那脆弱的拥抱里，看到黑暗里的一些温暖光环。先生在旁边打着呼噜，他临睡前说：“石天冬要是再加把劲就好了，不温不热的样儿让人瞌睡。”我欠了下身，声音穿透卧室内朦胧的夜：“别瞎评论，睡不着就坐起来跟我一起看！”
“不看不看，不想看到苏大强出来！”先生含糊其辞地说：“我一直认为咱中国的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都是心甘情愿地为儿女奉献的那种。可这苏大强给我的感觉却是，仿佛不远处有座独木桥似的，一闭上眼睛就会掉下桥去。”其实，我也有种感觉：这个苏大强总会给人添堵。于是，我就在想，做他的儿女真的是好累呀！
连看几集，实在是太累了。我累，剧中的人物也累。迷迷糊糊里，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戏的事情来。
那是一个不大的场所，也就是生产队里的公场，那公场其实是用来打谷晒稻晾麦的地方。这是上半夜，场上人头颤动，大人小孩皆搬着凳子围坐在那里，我自然也不例外。我和小弟两个的心思早在下午听说有戏看的时候就已飞走，我跟小弟说，赶紧做完母亲交办的家务事，晚上好安心去看戏。
晚饭后，搬着小凳，跟着人流，跨过一座小桥，向着一个方向奔去。路途不是太远，不一会儿就出现了那个公场。无边无际的夏夜，没有一丝凉风，而那手电筒的灯光却在公场的上空四处飞扬，还有那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一直在黑夜里胡乱地穿透......
于人群里寻一空旷处坐下后，小弟非要站在小凳上张望一会。我扶着他，叫他站稳，别摔着了。小弟说：“马上演戏时，肯定看不见戏台的！”我转头看他，让他别急。等我再细瞧小弟时，他正仰头看天。我随即也向天上望去，心下却恍恍然然。晴朗的夏日夜空，星河灿烂，像一袭朦胧的纱雾飘忽于天际。一会儿，戏开始了，是当时十分流行的《天仙配》。至于小弟所说的戏台，没有，就是在公场的平地上演出的。剧团抑或叫戏班子是哪里来的，我就更加不得而知了。后来我发现，小弟一直就站在那小凳子上，他根本就没怎么看戏，而是始终在仰望那一片遥远的璀璨。
那年，弟弟尚小，我记得尚不到五岁的年纪。多年后的一个春节里，我坐在阳台上，指着远处的隐隐星光曾问过小弟，还记不记得那年站在小凳子上看戏的事情，他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是呀，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时候看戏看电影又不止那一次，小弟那么小，又怎能记得清楚？就连我自己，也已经好长时间不曾看过电影与戏了，更不曾有空闲去耐着性子看星空了。可小弟仰望星空的模样一直在我心里，或许，经过岁月的涤荡，我的心上有许多的东西都在纷纷脱落吧，到底脱落了些什么，脱落到哪里去了其实并不重要。我知道，自己带着小弟，搬张小凳去看戏的经历，犹如我今生翻越过的诸多劳碌与麻木之坎坷一般，最终，才在这机缘巧合的冥冥之中，才在这小城的朗朗夜空下，重逢那一世的皎洁的星光。
工作后的第一站便是学校，校园西面的大操场外，便是一条小河。每天的黄昏，我便会穿过操场，沿着河边的台阶往家走。走上一小截，因为不急着回家，我便会坐在河边的泥土上，往小河里投石子或者是碎土块。河面并不宽广，从南到北没有架设小桥，河的东岸是一大片农田，河的西岸则是整整齐齐的村庄。斜阳掠过满河的笑纹，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时候我会默默地站在小河边，对着自己的影子痴笑。更多的时候，是凝神于一河流水，任凭思绪飞扬......
离开那所学校后，也就离开了家。再回村庄时，新农村建设的浪潮已将那条小河凝固。我曾坐在那宽敞的乡村公路旁感慨：本来在大地上欢畅的音符，抖音已盖过了四季，就连我的那张小凳子与戏也不知了去向......
散文169：戏与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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