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

我一直有个爱好，喜欢下象棋。以前我喜欢找熟悉的棋友下，可平时大家俗务缠身，并不容易聚拢。为了一解棋瘾，我只得在电脑上下，在手机上下，可时间一长，我又感觉在网上下棋到底没多大意思，不如与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厮杀一场来得痛快。不过，下棋太费神，更多的时候我喜欢看别人下棋。

说起街头象棋，立交桥的小公园是一处好去处。在无风无雨的天气里，小公园里往往聚集了许多人，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更多的是一些老年人。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有卜卦的，有理发的，有乐队敲锣打鼓、弹琴拉二胡的，当然也有下象棋的，也有一些百无聊赖晒太阳或出门锻炼身体的人。从前有人在这里摆棋摊，抽取台费，但下彩棋的人毕竟是少数，每天棋老板收不上几个钱儿，远不及扑克和麻将抽取的流水多，于是象棋摊在街头也就日渐式微，终于销声匿迹了。

没了象棋摊，那些喜欢下棋的棋友一下变得六神无主了，惶惶然总觉日子少了些味道。而这自然难不倒那些棋迷，有自带了象棋和小桌椅的；简单一点的提上只袋子，装上象棋和棋盘，就着公园里的石凳或花坛围坪，棋盘往上一铺，摆上棋子，两个人就可以酣畅淋漓地厮杀一番。这其中老吴是唯一带象棋桌来下棋的人。在天晴的日子里，每天上午9:00一到，老吴会像上班一样准时出现在公园里的那片小树林里面。一般说来，老吴把象棋摆好，永远不愁找不到下棋的对手。

老吴年轻的时候在镇上补轮胎，闲暇之余他就在车摊上摆一副象棋，只要有空，他就拉着别人下棋。现在搬进了城里，老吴百无聊赖，唯一的任务就是下午去幼儿园里接老孙，剩下的时间自然就是找人下象棋来消磨时光了。老吴常戴一顶毡帽，穿一身黄色的粗布军装，看上去很朴素。他的脸黑瘦而轮廓分明，一撇胡须显得杂乱，仿佛几个月没有理似的。

老吴的棋艺一般，落子奇快，不喜欢思考，但整日在棋摊上浸淫，自然也形成了他自己行棋的一些套路，普通棋友想赢下他也并不容易。老吴是爱“兵”模范，棋枰上的兵往往一个也舍不得丢，有时不管轻重缓急，总在“运”兵，这种习惯也常常让他落入后手，陷于下风。老吴下棋喜欢埋怨，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是：莫教我，你教我就不会下了，不输棋才怪呢？对于别人支招，他总是有些不屑，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谈“西游”呢！

这一天老吴照例又在小公园里下棋，对手一连换了两个，周围观棋的棋迷围了个水泄不通。新上场与老吴对阵的是老肖，老肖的年纪比老吴大了一圈，嗜棋如命，两人也仅有几面之缘。很快双方落子如飞，棋局转入中盘阶段。围观的人看得津津有味，纷纷给两位棋手支招。老吴显然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自视棋高一等，我行我素。那老肖则不同，每一步棋都要思忖良久，反复斟酌，一边听取棋友的建议。几位围观的棋友站在老肖一方，一边鼓噪，一边加油。在这种情况下，老吴很快输掉了几局。

老吴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赶巧老肖又准备悔棋，老吴便不答应。老肖说，“这是别人下的，我还没落子呢！”老吴讥诮道，“哦，下得好就采纳，下得不好就悔棋，那谁能下过你呢？算了，你下场，不要你下了！”众目睽睽之下，老吴这么一说，老肖觉得很没面子，他把棋枰一推，站起身来，指着老吴骂道，“有副棋了不起呀，没见过你这样的东西？”

旁边就有人说，“算了算了，都是好玩的事情，何必因此伤了和气呢？”老肖说，“大家给评评理，我做错什么了？你这种人我才懒得跟你下呢？”他余怒未消，几乎又要冲到老吴面前，却被人一把扯住。老吴默不作声，但看到老肖气势汹汹的样子，也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想怎样？”

有些失意的老肖走远了，棋摊上又恢复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