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了” 桃树下，落花满地，风声簌簌，“第一次与期相见，也是一个春天。”席地而坐的男子轻抚桐木琴，微微颔首“现在，你在哪儿呢?” 远处层山叠嶂，近处溪水泠泠，本是人间大好光景，不知怎的男子突然一怒，一跃而起，举起那把桐木琴重重的砸在身后的树干上，琴，应声而断，桃花漫天飞舞，男子仰天长啸“此曲终兮不复弹” 没有你，谁又能听懂我的琴? 男子倚树，双目轻阖：“如果可以，我还想再为你抚一次琴……” 眼泪轻淌，伯牙作了一个梦，梦里，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那日，桃花开得芬菲烂漫。落花飞扬，伯牙情不自禁地取琴弹奏，音随意转，和谐动听。却透着一股孤独寂寞的苦恼。忽感有人听琴，琴声微微一滞。 手微抚琴弦，起身将琴放在身旁，转头看向那听琴之人，原来是位樵夫。
伯牙泛舟至岸边，温和笑道：“兄台也喜音律？有时间不妨上船听在下抚琴几曲？”
“在下砍樵而归，恐弄脏公子的船。”钟子期看向来人，微微摇头道。
“兄台不必客气，请吧。” 语罢，伯牙伸出手来，扶钟子期上了船。 钟子期坐于伯牙面前，不解问道：“方才听公子琴声略带苦闷，不知是有何烦心事？” “兄台竟能听出在下琴中之意?” “不敢当”钟子期轻轻一笑 “那兄台请听，在下这是何意?” 言毕，伯牙又奏一曲，少了方才的烦闷，多了几分轻快之感 “细水涓涓，夜阑晚风轻抚过，公子莫非是想表达这小溪流水?” 伯牙眼前一亮，不语，琴音一转，雄壮而又连绵 “琴声连绵起伏，时重时轻，公子是想表达雄伟高山之景吧” 伯牙欣喜若狂，连忙起身向钟子期施礼“在下俞伯牙，虽晓音律却苦于无人能赏，兄台竟可辨伯牙琴音，伯牙愿于兄台一同谈琴，不知兄台何意?”
“在下钟子期，若能与俞兄一同谈琴，自是荣幸之至”钟子期起身回礼。
清风明月，二人彻夜不眠。 他们原在谈论山川湖海、桃红李白，奈何月光映在抚琴之人脸上煞是好看，子期玩闹之心骤起，朗声道：“轻抚心弦清音炫，曼舞婆娑夜月缘。绕梁余音思醉影，仙子飘炫荡箴言。”
琴声一滞，伯牙脸上微微一红：“期兄勿要闹。”你可知，这诗是形容谁的？琴声骤转，略显慌张。 子期微微一笑，更加过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俞兄可知，你此时就如画中人一般。” “期兄，这可是形容女子之言。” “无妨，子期眼中，俞兄比女子更要耐看几分。” 伯牙手下一时失了力度，琴弦险些崩断。
“期兄！” 子期闻言，抬头看向他，眼前之人双颊泛红，不知是羞是恼，眉眼透露出些许惊讶，眼中盈满水光映出天边的明月。 这怎能不教人触景生情？
子期看得入了神，竟鬼迷心窍般地凑上前去，在伯牙唇角亲下。 伯牙慌忙躲开：“期兄这是何意？！” 钟子期猛然惊醒，缓缓起身，看着俞伯牙泛红的脸颊和紧紧扣着琴弦已经有点发白的指尖，钟子期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过分了，慌乱地拾起地上的柴，道歉说： “俞兄，山野村夫不懂礼数，多有得罪望俞兄见谅。”
伯牙满脸通红，子期心跳如鼓，抬头望去，轻轻开口：“天色也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不必，伯牙，从家中逃出，不想…再回去。”俞伯牙抱着琴不敢直视钟子期。 “也罢，可山中湿气重，俞兄……” 俞伯牙摇了摇头，扯出一丝尴尬的笑“不劳烦子期兄了” “好，那我也不强求了，我家离这儿不远，顺水而下便可看见一隅茅屋，若俞兄在此过夜觉得不适，随时可来找我” 说罢钟子期作了个揖，俞伯牙也勉强回了个礼，看着钟子期远远离去的背影，俞伯牙淡淡的松了口气。
钟子期沉重地扣上门，瘫倒在床上，试图用手使自己滚烫的脸颊变凉。真是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心中一甜，不禁舔了舔唇。俞兄，你逃不掉了。
翌日清晨，山中雾气还未消散。钟子期砍樵而归，隐约看到湖中似是有一叶小舟，船上坐着一人。那人一袭白衣，长发微拢，分明是单调的装扮，却有种莫名的清傲感，不由喃喃出声:“伯牙……？”
湖中央的俞伯牙抱着琴，可手指丝毫未动，看着湖中被雾气遮挡的朝阳的倒影，心乱如麻。忽然发觉自己已呆愣了许久，微微摇头，手腕抬起，一曲流出。
“这琴音，不对啊…” 钟子期将柴火放下，安静的聆听伯牙的琴声。
“砰！” 突然，曲调中出现了一声违和的音律 。
“断了…” 伯牙拿起那一根断掉的琴弦，喃喃自语了几句，全然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
“他这是生气了？不，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害羞？” 钟子期心道：“都怪我太沉不住气了，像他这样的小公子，让我这么撩拨不羞才怪呢，我要去给他道个歉才行。”
俞伯牙的船慢慢靠了岸，可他却还是呆呆的坐在船上，一只手里握着刚刚那根断掉的琴弦。
“俞兄？” 钟子期轻轻伸手碰了一下俞伯牙的肩膀，俞伯牙没料想到一直有个人在等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哦，是子期兄啊。”
“俞兄，你先上岸吧，我有话要说。”
“俞兄，你是不是还在为那天的事烦恼？” 俞伯牙上岸后和钟子期并肩坐在草坪上。
“子期兄多虑了”俞伯牙这句话说的很是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但钟子期却听出了他的抗拒之意： “俞兄，钟某虽一介樵夫，山野之人，但是俞兄对我撒谎是没有用的。因为你会撒谎，可是你的琴不会，今天你所奏之曲还是之前我听过的那首，但不同于往常那般清尘脱俗，所描募的不仅是这山川流水，仿佛还掺杂了些许儿女情长，但这儿女情长里包含了什么，俞兄你自己不清楚吗？” 钟子期滔滔不绝，俞伯牙愤怒的站起： “够了！你不必再说了，钟子期，你够了没有！我是一个男人啊！”
“男人又如何？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我只是把期兄当作知交好友，并未动其他念头。” 俞伯牙冰冷地回答。
“俞兄，我能懂你，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从听你鸣奏的第一个音律开始，我仿佛就是前世认识你一般，如果你说你从来对我没有动过一点点心，那么子期再也不纠缠俞兄，但是我希望还能听你弹琴。”言毕，钟子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未开口。二人呆若木鸡般坐了许久，半晌，钟子期起身，背起木柴苦笑道：“对不起俞兄，可能真的只是钟某自作多情了吧，我们只不过相处了几天，我若说我真的明白你，恐怕你也只会觉得我是自说自话吧，不打扰你了俞兄，改日…有缘再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