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曾当着我的面对黄旭说, "张琴嘛,以后可能都记不到我们的名字",他说完这句一直都看着黄旭,本来热闹的聊天突然就沉默了,黄旭也一直盯着包子,笑了笑没说什么,我一时语塞,想是我虽然记名字的记性确实不好,但玩的这么近的他们两个的名字都记不住么?我边想不可能边又神使鬼差点了头, "嗯应该是",包子听闻才转头看我,平时的咪咪眼此刻有点剔透,我感觉一股不易察觉的委屈,心一软马上逗笑道, "哎呀我开玩笑的,咋会记不到嘛",黄旭马上起哄道,"你说包子叫什么名字?" 我一愣,迟疑地说 "不是就是叫包子嘛?" 黄旭哈哈大笑,包子假装做了个坨子要打我的样子,终还是用手扶了扶鼻框眼镜,咬着唇笑着看自己的课本上去了。最后我们仨扑哧一起呵呵笑起来。
其实我当然知道包子不叫包子的,我们班一共有两个包子,一个菜包子,人瘦瘦高高的,我们后来都直接喊菜包。而包子个头大,又丰满,性格更加直炮,同学给他取名肉包子,喊久了就省去了肉。老师也是喊他包子来包子去,所以他的名字我倒真的从来不知道。
也许和其他学校的高三都差不多,什么变态的事都很可能发生。像高三座位变化速度,完全取决于我们模拟考试频率,一般几周就会有一次。考完就开始按照成绩排名前后,自己选位置。更巧的是,我们座位安排是中间三列并列,两边各两列并列,按老师的想法说,这样多了列数,就缩短了行数,避免了有些同学坐在太后面。和包子,黄旭能混在一起,完全就是在这样的规则下偶然接缘,我们称,同桌情。
一次考试失利,本来一直坐慧儿旁的位置终是没等到我选就被占了。眼看两边的双人座前三排都没有了,不想坐后面,也不想背叛慧儿去跟其他女人同桌,我只好考虑中间第三排还有空位。过道一边的已经有人坐了,当时我也只知道那个人就是班上出名的包子而已,虽然同班差不多一个多学期了,但平时并没什么交集,我自然就选了另一边过道的位置,中间留的空位。如果不是太相熟的,一般人都不会想被夹在中间吧,所以等了半天也没人来选。最后没剩几人时候,突然有个男生让包子让位置,包子才起身一半,陈老就低吼道, "嘿,你们挨到不得行哈",班里顿时笑声起伏,陈老扫了下这一排,最后眼光落在我身上说, "这样,张琴你坐中间去,黄旭,你坐张琴那。" 我听着当然心里不愿,谁想做肉夹饼啊,而且两边都还是男生,想想就很奇怪。可能这个情况也难得发生,所以全班听陈老话一出,那些不怀好意的,起哄的又都笑作一团。我正想开口,包子在位置上没好气的嘟一句, "不是自己选位置的嘛", 陈老应该是听到了,但还是反问一句, "你又在发啥子bia言",这时候黄旭和包子几乎是一起提高了声音,带着抱怨说, "你不是说按照成绩前后自己选位置的嘛?" 其实这也是我想怼的,毕竟我不想坐那个尴尬又搞笑的中间。这时候陈老有点厉声道, "那我就说你们不能挨一堆,你们一起坐学得进去啊。" 我们都知道其实最后一句不是个问句,陈老这样说,我自然知道再说什么也不可能成功的,只好乖巧起身准备换桌子,内心觉得戏剧得不行,黄旭也动起来,我们此时就是全班的焦点,班上一直暗暗有笑。等我们坐定了,班上突然哄堂笑出来,我不自觉就红了脸。左边的包子体型是我的两倍,右边又是出名捣蛋的吊尾车黄旭,我一个显得内向的乖学生,从哪个方面看,我们三在一起,连我都觉得是万万没想到的奇特组合。
憋完一节课,我想上厕所,潜意识远离吨位大的胖子,就想借过黄旭出去。结果这个无赖,非让我走包子那边。对于不熟的无赖我自然没多少话,我就又转向包子准备借过,包子没看我,瞪着眯眯眼看着黄旭,凶扯扯地说, "走你那边"。他们你推我推,我在中间站着,不知怎么来的勇气,虽然没什么好气,用词也算礼貌,对着包子说, "就你让开我嘛",包子不可思议瞪着我说, "我这么大个堆堆不好让啊"。包子在班级里出了名的不怕事,和老师课上课下都敢嘴嚼,对女生从来没什么绅士风度,加上长相也不友善,说话凶蹭蹭的,所以除了和他耍的好的菜包,男生基本都要卖他个面子,女生就更不用说了,不是怕他就是怕他。我原先也是不愿多招惹的,但所谓遇强则强,突然内心压抑的不羁就展现了,我有点怒气地瞪着他, "你让不让", 包子还是嘴犟, "喊你走黄旭那边啊",这下我较上劲了,我手已经抓住了他椅子后背,简短有力的吼道, "让我",估计包子没想到印象中内向又低调的我有这样的气势,他愣了会,还是不让。我脾气一上来,用强力抽他板凳,周围什么情况我也没心管,包子吓得一惊,他吨位是那么大,但也不是完全抽不动,他估计也觉得挂不住,就驾驶吼黄旭,让他让我,我可不依,更加使劲摇他板凳,无意中好像还打了他背两坨子,他只好投降连忙说好好好,我让我让。
出去后慧儿为我坐在两个霸王无赖中间感到担心,又看到我刚刚被为难,更是不安逸。我也是心里不爽,小时候被欺负的不好回忆就涌上心头了,可是我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是不会再懦弱了,他们想欺负人,那我就不会客气了,这样想越发觉得生气。回座位的时候,我大胆选择走了包子这边,"让一下",他震震地看着我,我立马一个手招呼在他背上, "喊你让啊",我没耐心地又吼了下, 包子有些不情愿的挪前了些椅子,边焦人地吼道, "哎呀,你走那边嘛",我很凶地说, "你越不想让,我就偏走你这边。"包子这才压低声音说, "你咋那么毛躁",我狠狠地说, "晓得就不要惹我", 黄旭听着偷笑,我马上偏头对他也吼道, "你笑个屁,下周我专走你这边过。" 黄旭听后马上用手捂了嘴,笑意还是没收,但他乖乖地说, "我错了,我不笑了。"
也许临近毕业,我越发放纵自己的真性,也许就是包子和黄旭诱发了我内心的怒我,总之他俩清楚知道,我这个平时默默无闻,老师眼里的乖学生,其实并没有那么毛顺,甚至有点搞怪。比如我妈给老师打电话撒谎说打丧火,帮我请假逃晚自习,其实是全家出去k歌;比如我早上一不小心睡过了,就装不舒服请个病假,到学校还敬业地演完整套表演;比如我扯起龙门阵,那是能文能武。坐一起久了,自然彼此一些习惯和秘密就暴露无疑。早读课包子总是要打瞌睡,然后立着书挡着脸,如果老师来了让我就提醒他,平时小事就气不顺,所以我倒是乐意到时候名正言顺地给他一坨子。黄旭呢,总是早读课完才踏着上课铃进来,然后就是英语几道题没做,麻烦我借他抄个,我还得从课代表那里拿回我的作业,有几次因为借给他抄,害得我也晚交了。但他又每次软硬不吃,自己脸厚又态度好地恳请道谢,让我想拒绝也难。好长时间,谁让我出去的问题,依然是个问题。还好慢慢都习惯了,我想哪边出去,哪边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偶尔有点怨脸。
包子本来和黄旭话就多,我加入聊天队伍以后,就更热闹了。先只是在晚自习时间讲,我课间都在写作业,所以半节课晚自习作业就差不多都做完了。剩下的时间,我就给他们吹牛。有次给他们讲老房子的灵异故事,他们听得津津有味,自习课完了他们作业基本都没写,我倒是完成了,心满意足回家。第二天黄旭说,包子昨晚吓得不敢一个人上楼回家,我们三个各自不同地笑了。后来越来越能摆,甚至在语文和数学课堂上聊起来。我是只动嘴,眼睛还是看着黑板装听讲的,但包子和黄旭,他们总偏头看我讲,所以每次都被语文陈老师点名骂,说他们找我聊天影响我。包子气不过,总无奈地说, "你不了解真实情况,哎呀",他当然不可能说是我在摆,语文陈老是个性情中人,她正义地说到, "你们两个太讨厌了,就影响别人要学习的,张琴在中间,还那么认真,真的太不容易了。" 包子和黄旭听到总只能笑得扶额。我则一脸无辜,内心按耐着暴笑,等下课了才表现出来,他们俩又得一起洗刷我一盘才得了。遇到数学陈老师就没那么容易了,数学陈老是个要退休的奇怪男人。怎么说呢,我一百二三的数学,被他教的只能在及格线上下挣扎。我曾经抱怨过,他说我的目标只是二本的话,一百多的数学分太高了,浪费。所以他永远只讲选择题前10道,大题每道只让会解答第一个问题。按照他的方法,我们的数学试卷做得又快,得分又平均,不出意外都能90分左右。我不知他是坑我们还是坑我们。每次数学课上聊天,很不幸运都会被他抓到,两三次提醒后,他直接让我们到后面罚站。那段时间,罚站次数是勤了些,有时候是抓着我和黄旭两人,有时候是包子和我,大多时候还是我们三一起。我老是觉得他就是记恨我抱怨他。
包子依然对其他人很凶,可是我却一点不觉得他凶的。可能是吼他打他我都比较顺手了。中午吃鸡腿,黄旭总想缠我的肉吃,但他带的零食也从来不吝啬分给我和包子。后来我发现,黄旭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洗衣液。他给我说了他女朋友和家里许多搞笑的事。我知道了他是属于女朋友更替不断的渣男,夸张来说,他的前女友遍布整个年级。我们同桌几周,我都知道他换了有两个女友了,不过他下手的基本都是隔壁文科班的。慧儿多次提醒我别和他走的太近,我确实觉得和他和包子聊天很好玩,但上他的道还不至于。
说是不影响,可确实我的成绩从前十名滑到了年级四十多名,然后纸包不住火,班主任陈老单独让我去办公室,问我是不是很喜欢跟他们聊天,我说没有。我不知道他信不信,然后他又单独找了包子和黄旭,我知道他们俩都是为了不影响我学习,所以我们三人同桌情终于在高考前最后100多天正式结束了。
我们三发生了很多回想起来觉得很青春的故事,因为他们,让本应该充满紧张和压力的高三,有了不错的最后时光。包子说我一定不记得他们名字的时候,我能感觉他说的比哪一次都认真和笃定,事实上,毕业8年后当我写这篇文章,黄旭的名字确实是我仔细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其实黄旭曾还偏执和我同桌过两三次,一次长假前,他把我胳膊拧了一大片淤青,他说这样我就忘不了他了,除了觉得他有毛病外也懒得计较。后来得知他和我姐姐在一起了一段时光又分手了,骂了他一顿后我们俩再也没有说过话。我不知道我是失望还是气愤还是什么感情。毕业那天,他找我握手言和,我固执地不去理他,任凭他如何僵持和态度诚恳,我都铁了心不原谅。最后他只得长长哎了一声离去。
大一的某一天,突然收到黄旭QQ消息,意外的,好像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或者没有什么和不和解的必要,我们愉快地闲聊了几句。我问过他考的哪个学校,也好像问了包子,不过很快就忘了。他说放假出来请我问吃饭,我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好呀,然后愉快地道别再没有然后。
也许最后一次见到黄旭,就是大学毕业后不久,在锦华伊藤超市里那次吧。那时候我正和慧儿也在结账,突然发现前面装袋的男生眼熟,我一眼认出他旁边的女生就是高中文科班的一个女生,而他就是黄旭。黄旭胖了点,黑了点,不像高中时期那样帅气霸漏。我嘿了一声,笑着叫他名字的时候,他一抬眼,眼中有快速闪现又熄灭的光亮。不等他说话,我问,"你咋在这里?” 他说他过来买东西,边说着,就低下了头,手上一直没停过,和旁边的女子装着东西。我不经意迅速又看了那个女生,确定就是当年他的备胎3号,我甜甜地说“好,先走了,拜拜”,“拜拜。”我挽着慧儿大步离去,再没有回头。路上不八卦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没想到,他最后居然没跟1号性感美女或者2号黏人可爱萌妹子在一起,出乎意料是2号身旁的箍牙妹成功上位,脑补一场真爱无敌逆袭剧。
而对包子,我真的没有记住过他的名字,在我心里,我可能就一直觉得,他是包子,就够了。人真是奇怪,总会记住一些无关紧要的场景,或者是我奇怪吧,我记住的怀想的,好像总是不合时宜,在有情的时候总是无情,在应该无情的时候突然又有了有情。记得如何,不记得如何,你看,生活各自精彩,大家不过也还是冲散在时间的长河里,只有回忆留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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