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里,陈清萍拿着她木制记录本穿梭在各机床之间,看见我会羞涩的快速走过,到记录到我所在的机床她会找白师傅故意绕开我,我想她或许不想看见我或着讨厌我的清高,也就对她的出现视而不见。
我是这么想,可陈清萍不是这么想的,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打扫机床卫生后等待设备组检查时她来了,和我讨论一道初中的数学题,我那时还不大了解她,只能说就是普通同事。她要我帮助她解决的题是这样的:他舅舅家的儿子,也就是他表弟上数学课不遵守纪律,被老师请出教室罚站,自然那一天的数学课就没有听,而课后她表弟因为记恨数学老师也偏不找老师承认错误,就这么两方僵持着,直到要交作业才发现欠的功课不会,自然想到她这个上过大学的表姐。虽然陈清萍上过大学,算是家里唯一受过教育的人,可中学的知识差不多都还给了老师,可她依然答应表弟而帮助他,原因就在于我一定会帮助她。
如果我要帮助她,并不困难。我可以从逻辑上证明给她那道题怎么解。可如果我自己也不会做那不是丢她陈清萍的脸的问题,而是我整个大学四年都是混日子的,最起码也说明我不是好学生,否则怎么会分配到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企业来。如今要是我做出来,那所有我的分析都不成立,所以我必须要帮助她做出来,而且让她知道我的大学学历是毋庸置疑的。
陈清萍找我给她解题,起因是我到工段办公室里。周五下午打扫机床卫生在企业里是一条规则,而清洁机床必须用到洗油才能把机床的油垢和油脂去处,所以到工段领取洗油票自然就是我的事情,而白师傅这个时候会像个资深农民一样卷起裤脚,挽起袖筒把机床下面的铁屑全部铲到一边的铁屑箱里,他热衷这样的体力活远超过和我说话。
过程就发生在我去拿洗油票。这事其实也怪我自己多事,我想我要是不多嘴,不想多磨自己的嘴皮子也不会摊上这事。人世间的很多经典传承都是从不经意的对话开始的,设想一下要不是潘金莲不掉落那根竹竿,而这根竹竿不是砸在西门大官人身上,能有后来那么多人对忠实爱情还是寻找真爱的大讨论吗?
流年似水,转眼我也到了不惑之年,好多事情起了变化,如今的我也是看到别人的文章有和我年轻时相似的情形我才勉强能勾起我对那时的回忆,而我越是想把它回忆透顶可越是觉得有杜撰的痕迹,为了尽量忠实于我的历史,我努力把我找到的所有那个时期的物品找出来帮助我回忆。而且随着年轮的增加,我越发感觉到似水流年就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或许当年老的时候才意识到健康属于自己,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可我看到我的同龄人花白的发髻,脱落的门牙,深壑般的抬头纹,我知道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所有。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转眼间又都跑到似水流年里。我认识的很多人,都不珍视自己的似水流年,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所以一个个像丢了魂一样。
我得感谢我的母亲,因为在我告别那个共同生活十多年的窝后我勇敢的恢复到单身生活。我自从回到伟大的单身生活后,就和母亲住在一起。我的父亲在我刚读大学是就远离这个世界,还是我母亲义无反顾的把我收留免得我流浪街头给她丢脸,我母亲这辈子把名声这个东西看的太重,我可以没有工作,没有老婆,就是不能让人指责脊梁骨说不是。可惜,我伟大而心灵手巧的母亲却从没有发现我身上的反骨和灵魂里面不安分的东西,让我一次次的给她丢脸,为此我的母亲在我活在世界上第28个春秋时毅然的给我做起了普法教育,原因就是于她总想知道我的秘密,而我也极力保护自己的隐私。我和母亲之间虽是名为母子,但还有另外一种关系,侦探和反侦探。而后来我的秘密被母亲全知道了,我败的一塌糊涂,起因就是一个叫而霞子的女性。霞子是在我恢复单身后出现的,所以绝对不是我离婚的原因里面那种率先出轨而导致的家庭破裂里面的第三者。她有时候来看我,看我后又怄气,然后就是十几天不露面,在她不出现的岁月里我就是一个标准的单身汉。
我为什么会写霞子,因为我在她身上依稀能找到些陈清萍的影子。要写黄金时代,就得写陈清萍,而要把陈清萍说明白就绕不过霞子,陈清萍和霞子根本都不认识,是同一世界不同地区的两个人,都是在我人生迷茫的阶段出现的两个女人,不同的是对陈清萍除了思念和类似于电流穿过我心脏产生的的那种感觉外还会有一丝的诘笑掺杂在里面,说得痛快些就是我被过电还有些快感般的感受。而霞子,不过就是一个插曲,除了在她身上展示我男子汉力量外就是她不是女人,我不像男人般的吵架,吵架后又一笑释怀,然后又开始我们的友情,又吵架,又释然的那种状态。她和陈清萍相同的一面就是吵架后彼此能够接受对方的不完美,会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你说东论西的。
陈清萍正端趴在桌子前,头很低,手里的铅笔不停的转着,她面前的一张香烟锡箔纸上正画着一个中学的几何图形,是一道求证题。办公室里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周五下午的固定清洁机床的时间里,工段长一般会叫上几个人清理外面的公用走道,而办公室的卫生自然就是统计负责。我轻轻的敲下她头上的窗户,她仰头看是我,本来要发怒的表情马上变得脸颊红晕,但又很快恢复原状,她拿笔的手指着门,笔在空中划一个圆弧意思让我进入,我走进门,她急切的声音也响起,快,帮我看看这题怎么解?边说边把桌上的纸推向我这边,我在低头看的同时,她站起身拉着我的袖子让我坐下,我在看题的时候,她的头低得很多,我能感觉到两个头要碰在一起,我甚至能嗅到她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后来我给陈清萍说这事时她还笑骂早看出来你是色狼,自己早晚会是我碗里的肉。
她说自己要成为我碗里的肉时,一道红晕直接反应在脸上。我当时就有一种深深的犯罪感,但她随后又补充一句说你怎么出现的这么晚呀。我当时很诧异她为什么说这话,问她她不说只是说你会知道的。
我在埋头帮陈清萍做题时,白师傅到处找我,听人说我在工段办公室里才找来,他找到我时我正专心的做题而忘记我来办公室的目的,直到白师傅不温不火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我慌忙站起身才发现陈清萍还没有把油票开出来,一边的陈清萍也从白师傅的不悦的脸色中明白过来,马上从抽屉里拿出油票按机床编号全部开出。白师傅拿着全班的油票离开时留给我一个极为不快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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