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整座H市笼罩在阴沉暗淡之中，狂风卷积着乌云在天空中翻滚，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夜间11点，H大学1号教学楼下，两名穿着雨衣的警务人员拉起了警戒线，并驱散着周围看热闹的学生。
“林飞，你可算来了。”H市刑警队队长马川亲自走出来迎接。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林飞接过消毒手套，跟随马川向案发现场走去。
“嗯，死者韩菲菲，女，23岁，H大学大四学生，公认的校花之一。死亡原因初步断定为坠楼身亡，身体除了脸部被利器划伤以外，暂时没发现其他外伤。”
林飞来到死者身旁，目光以死者为中心，环视四周一圈，发现周围长满了参天大树，枝叶极其繁茂。
马川悄声问林飞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林飞摇摇头：“这里树木遮天蔽日，从楼上跳下来，很容易挂树上，而且她的包里，装满了各种日用品，所以绝对不是自杀。”
马川听林飞这么一说，点点头。
林飞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说：“跟我上天台看看吧。”
1号教学楼是H大学最老的一座教学楼，因为只有少数几个教室还在使用，所以楼内未安装任何监控设备。
林飞和马川来到天台上，天台边缘的水泥护台极矮，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站在边缘向下看，让人不寒而栗。
林飞来到死者坠楼的大概方位，指着边缘的水泥台说：“川子，站上去。”
马川知道林飞总是爱模拟现场，以此激发他破案的灵感，于是毫不犹豫地站上了水泥台。
但毕竟是八楼，内心难免有些恐慌，颤巍巍道：“然后呢，老林？你是想看我自由飞翔吗？”
林飞看马川紧张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好笑，略带笑意道：“没事，就是让你感受一下跳楼需要多大的勇气，下来吧。”
“神经！”马川不敢转身，脚步向后慢慢挪动，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川子！”林飞大惊失色，飞身上前。
有惊无险，林飞将马川安稳扶定，这才松了一口气。而马川显然惊魂未定，额头上后怕地惊出了细密的汗珠。
“妈的，什么东西绊我，差点就自由落体了。”马川擦了擦额头的汗，骂骂咧咧道。
林飞走近水泥台，发现了罪魁祸首。
“这是砌水泥台时留下的吧？”林飞指着水泥台上一块约有半指高半掌长的凸起的水泥块。
马川看了一眼，走过去用手使劲掰了掰，凸起的水泥块是和高台一体的：“嗯，应该是当时留下的，没有弄平整，只是怎么如此锋利呢？像是有人打磨过。”
林飞也发现水泥块最顶部有明显打磨过的痕迹，整个水泥块的顶部犹如一把利刃，锋利无比。
“看来让韩菲菲坠楼的就是这个了！”林飞思索了片刻，猛然洞穿了一切。
“这个水泥块？”马川一脸茫然。
“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回警局说吧。”林飞说完，径直走下了天台。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切本该原形毕露的罪恶，却完美隐藏进了雨水之中。
林飞坐在办公室内，心中反复琢磨搜集到的证据，每年到梅雨季节，案子总会难以进展，所有罪犯都知道，大雨可以更好地伪装他们的身份，销毁大部分证据。
马川走了进来，林飞回神问道：“尸检报告说什么？”
“跟我们现场看到的基本没什么出入，只有一点发现，就是死者后腰右侧有严重红肿。”
林飞右手打个响指，自信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嗯？你早就知道了？”马川的眼神充满惊骇，没想到林飞竟然早就料到了。
林飞点了一下头，然后整理了一下着装：“会议室集合吧。”
刑警队会议室，所有人都准备就绪。
马川向助理小刘点头示意，小刘打开投屏，开始讲解整理出来的所有资料。
“死者的男朋友孙浩，案发当晚六点多，曾和死者在天台发生过争执。据宿管反映，确实在六点左右看到死者和孙浩走进了教学楼，但随后只见到孙浩一人走出来。目前孙浩暂为本案最大嫌疑人。
“死者右后腰处有一处伤，通过法医鉴定，应该是被利器长期挤压造成。脸部被人狠心毁容，奇怪的是脸部的伤痕平整规则，这意味着死者被毁容时丝毫没做抵抗。
“死者手指上有划伤，指甲缝里发现了木屑以及树叶的成分，说明死者在坠落穿过梧桐枝叶时，曾拼命地想抓住这些枝叶，但却没能成功。”
小刘按下遥控器按钮，屏幕上的照片翻到了下一组：“天台每晚八点钟准时反锁大门，钥匙只有宿管和清洁员手里有，而死者坠楼却是在十点半。”
马川道：“这么说死者必须在八点之前进入天台，然后在十点半从天台坠落。”
小刘点点头。
林飞早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死者坠楼过程，凶手的作案手段，他都已经了然于胸，唯独这个作案时间略有蹊跷。
如果死者八点之前就已经在天台，就会被清洁员发现，如果八点之后再上天台，就必须有钥匙，否则不可能进天台。
马川拍了拍林飞，“老林，你把你目前的分析先说一下吧，大家一起讨论。”
林飞点点头，走到投屏前，拿过遥控器翻到最开始的照片。
“从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死者在坠楼的那一刻是有意识的，死者指甲里的残留物说明她在穿过枝叶时，曾拼命挣扎过。脸部被毁容，证明凶手极度憎恨她的长相。凶手应该在八点以前就已经将死者迷晕，然后毁容，所以死者未做反抗。至于死者如何在两个半小时以后自己坠落下来，就要说到天台边缘那块凸起的水泥块了。”林飞说完望着马川，停顿下来。
“水泥块？那个锋利的······”马川被林飞这么一提醒，瞬间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骂道，“这凶手真他妈的狡猾。”
众人一头雾水，林飞接着说道：“大家还记得死者后腰的伤痕吧？我跟马队长在天台边缘的水泥台内侧发现一处锋利的水泥块，凶手正是让死者躺在了这块水泥块上，让她自己从楼上坠落。”
小刘问道：“飞哥，躺在水泥块上就会自己坠楼了？”
林飞笑了笑：“当迷药药效过去时，死者迷迷糊糊醒来，大脑意识并未完全苏醒，但痛觉神经是丝毫不会受到影响的。”
马川实在抑制不住了，抢着说道：“人在下意识的情况下感到疼痛，第一反应一定是避开疼痛处，脸部避无可避，但后腰的疼痛感，只要一翻身就可以避免。”
林飞点点头，接着说：“死者左边就是万丈深渊，但她迷迷糊糊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右后腰的疼痛驱使她本能的向左侧翻身，这一翻身，便万劫不复。”
众人终于恍然大悟，无不惊叹凶手作案手法的高明。
“但法医鉴定，并没有检测到死者体内有迷药之类的成分啊。”小刘提出质疑。
林飞点点头，对小刘的质疑表示赞赏，缓缓道：“这就是为什么凶手要选择在梅雨天气作案，死者鼻腔里的迷药物质，会被雨水冲洗干净，或者说溶于雨水中，所以根本检测不到。”
“现在有两件事需要大家明天尽快着手去调查:第一，天台钥匙除了宿管和清洁员手里有，是否还有第三把；第二，清洁员是否有问题。”
待散会后，马川推了林飞肩膀一下，凝重道：“这个凶手不像激情犯罪，倒像是预谋已久。”
第二日一早，二人驱车来到H大学。由于发生命案，学校大门早已加强了戒备，出入校门均需要检查登记。
二人在门卫处登记过后，径直来到清洁员王麻子的清洁间，但并未看到他。
清洁间就在教学楼八楼和天台中间的过道上，二人没见到人，正欲下楼，却迎面碰上一人。
此人正是王麻子，之所以林飞一眼就知道他是王麻子，要归功于他满脸的麻子。王麻子看上去50多岁，衣着还算整洁，只是这一脸麻子，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猥琐邋遢。
王麻子见有人，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是警察吗？”
林马二人对视一眼，马川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
王麻子道：“现在除了警察，谁还敢来这个天台啊？”
“能去你的清洁间看看嘛？”林飞问。
“脏得狠，看什么啊？”王麻子道。
“请配合我们工作，赶紧开门去。”马川显然已经忍受不了王麻子这张脸了，不耐烦地说道。
二人随王麻子进入清洁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轻微的腐臭味儿，林飞抬眼看去，屋子极其狭小，仅仅能容下一张床的位置，且灯光昏暗，让人无比压抑。
二人四处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跟案件有关的线索。
正欲离开，却发现铁门后贴着一张张比基尼美女的图片，而每张图片上的美女头像都被人用笔画了粗重的一个叉号。
林飞和马川对视一眼，疑窦丛生。林飞问道：“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半你在哪里？”
“八点之前，我和宿管张大爷一直在各个楼层打扫卫生，八点的时候，我上天台看了看，见没人我就锁上了天台的门，然后我就去宿管室和张大爷一直聊天到十一点才上来睡觉。”王麻子对答如流。
二人并没有质疑王麻子的话，因为刚才他们已经和宿管张大爷聊过了，证实了王麻子所说不假。
“你确定天台当时没人？”林飞问王麻子。
“确定啊，我一般都会在天台门口喊几声，有人肯定会听到我的声音。”王麻子回答道。
马川指着门后的那些图片，问：“这些叉号是你涂的？”
“怎么，犯法吗？”王麻子略带戏谑道。
“天台的钥匙一直在你手里吗？有没有丢过或者给过其他人？”林飞接着问。
“没有啊，一直在我手里呢。”
“胡扯，一共就两把钥匙，你要是没给过别人，那你肯定是杀人凶手！”马川恐吓道。
“警官，你可别冤枉老实人啊！”王麻子道。
“好了，川子，咱们回去吧。”林飞拽了马川一下，当先走下楼去。
二人回到车里，马川问道：“这个王麻子，我看八成有问题。”林飞耸了耸肩，道：“确实可疑，第一是门后被涂抹的美女头像，死者正是被毁容，第二是他回答问题时异常冷静，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但现在没有证据，也不必打草惊蛇。”
话音刚落，马川电话响了，接过电话后，马川道：“孙浩找到了。”
“韩菲菲的男朋友？”林飞问。
“对，先回去看看能从这小子口中得到什么线索不能。”
二人对孙浩简单做了询问，由于昨夜醉酒他一直睡到下午，得知韩菲菲死讯后，马上就来警局协助调查。
从孙浩口中得知，他昨夜九点曾给死者打电话，却被对方挂断了。这让林飞和马川再一次陷入了迷雾当中。
林飞不禁疑惑：“按之前的分析，九点死者应该处于昏迷状态，不可能挂电话的啊。”
马川点点头：“如果不是死者挂的，应该就是凶手拿走了死者的手机，但这么做又为了什么呢？”
林飞摇了摇头：“想必手机里有什么东西对凶手而言很重要吧。先找到手机再说，你赶紧派人去查。”
林飞独自坐在马川办公室，其实他是有点怀疑孙浩的，但没有任何证据指向。
如果排除孙浩，那就只有王麻子的嫌疑最大，门后被涂叉叉的美女图片足以证明他对长相好的女孩深恶痛绝，而八点他上楼锁天台大门时，没有人可以证明他到底去干嘛了。
那他为什么要杀韩菲菲呢？仅仅是因为她是校花？还是说，这中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马川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老林，死者手机找到了，就在王麻子的清洁间！”马川兴奋地说。
所有的罪证，此刻均指向了王麻子。
林飞站起身，严肃地说：“出警吧。”
马川激动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安排警力。
当晚八点左右，王麻子被逮捕归案，并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没有丝毫争辩。
林飞总觉得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有点不合常理。
审讯室里，林飞和马川走了进来，王麻子坐在被固定的审讯椅上，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
“王麻子，你为什么要杀韩菲菲？”马川厉声问道。
“没什么，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王麻子狰狞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凶狠。
“就因为她长得漂亮？”林飞显然不接受这个理由，“把你作案的整个过程说出来。”
“那天六点多她和男友在天台吵了架，她男朋友一气之下先走了，我趁机把她迷晕，锁在清洁间内。八点的时候，我上天台把她放上天台边缘的水泥台，锋利的水泥石块是我早就打磨好的，等她从昏迷中醒来时，感到疼痛时，只要一翻身就会立刻去见阎王爷！哈哈······”
王麻子越说越激动，仿佛杀人对他来说是种极大的享受。
马川看着王麻子几近失去理智的疯狂模样，不禁火冒三丈，大声吼道：“给我老实点，你这个变态！”
林飞此刻陷入了沉思，总觉得哪里不合乎情理，但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缓步走出了审讯室。
“怎么了老林？凶手都抓到了，你怎么反而有点抑郁了？”马川看林飞一脸惆怅，觉得有些反常。
“总觉得哪里不对，王麻子的动机实在有些勉强。韩菲菲手机里有什么新线索吗？”林飞问道。
“没发现什么异常，除了死者自己的自拍照和一些视频，也没有什么其他可疑的内容，不过倒是证实了孙浩的口供都是真的。”马川道。
“孙浩确实一直在打电话给死者吗？”
“嗯，从九点开始，一共打了十几个电话。”马川摇摇头道，“你别再猜疑了，王麻子天生丑陋，由自卑慢慢变得扭曲也是可能的！”
林飞叹口气，照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林飞准备告辞回家，马川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马队，H大学又出事了，又一个女生坠楼了，你们快过来吧！”
林飞和马川迅速赶到现场，仍旧是1号教学楼，和之前死者坠楼的方位大致相同。
林飞戴上手套，检查死者后腰处，令人意外的是，并未发现任何伤痕，反而在死者手腕处发现一道勒痕。
看来凶手变换了手段，而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期，驱使死者依旧冒着生命危险走上天台的理由又是什么？
林飞来到宿管室门口，准备向张大爷了解一下情况，却见马川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一把钥匙递给张大爷，道：“张大爷，你这钥匙不是原配吧？差点断在锁眼里。”
张大爷接过钥匙看了看，一拍脑门，说道：“老了老了，竟然把这事忘了。”
张大爷拉开抽屉，掏出一把钥匙，道：“这把才是原装的。两年前，王麻子还没来的时候，是一个女大学生兼职打扫这栋教学楼的。后来听说那女孩不知什么原因辍学了，我就配了一把新钥匙，准备给新来的王麻子。见到王麻子时，他却已经有了钥匙，说是那女孩走之前交接给他的。”
林飞若有所思，隐约觉得两年前的那个女孩似乎和案件有所关联。
“川子，查查两年前学校里发生过什么事情，重点是张大爷所说的女孩。”
突然间，林飞只觉脑后一阵凉意，总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刑警队会议室。
小刘详细介绍着此次案件的资料。
“死者秦璐，也是H大学公认的校花，学霸级别的人物，人际关系简单，平时只来往于寝室和图书馆之间，坠楼时应该是准备前往图书馆，因为现场散落着很多书籍。和上次死者不同的是，并未在后腰处发现任何伤痕，而是在手腕处发现一道勒痕，还有就是并没有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任何残留物，也就是说这一次死者坠楼时，毫无挣扎。”
马川接着补充道：“现场仍未发现死者手机。”
林飞越来越深信两件案件有所关联，而关联之处，似乎与两年前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两年前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马川点点头：“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两年前一名女生，因家境贫困，勤工俭学，负责打扫1号教学楼的卫生。但某天突然退学，经过走访学校负责人及调阅档案，发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飞觉得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两年前发生了一起校园暴力事件，这位女生被几名女学生在厕所羞辱殴打，具体过程据说惨无人道。这件事之后，女生就退学了，而王麻子正是那个退学女生王小娟的父亲。”
“什么！”林飞站起身，拍了拍桌子，“川子，提审王麻子！”
审讯室里，王麻子淡定自若地坐在审讯椅上。
“韩菲菲确实是你谋杀的？”马川问。
“是。”
“秦璐你认识吗？”马川接着问道。
王麻子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谁啊？不认识。”
“秦璐死了，和韩菲菲一样，从同一个天台坠楼。”林飞紧紧盯着王麻子。
王麻子突然紧闭双眼，满脸悔恨，但也仅仅是一闪即过，睁开双眼淡淡道：“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林飞和马川对视一眼，任谁都看得出来，王麻子有所隐瞒。
“韩菲菲手机里面有什么？你为什么要拿走她的手机？”
王麻子眼神呆滞地望着地板，似乎没听见问话，但更像是不想回答。
此时的H市已经是凌晨6点钟，经过一夜的分析审问，林飞基本已经确定凶手另有其人，王麻子只是一厢情愿的替死羊。
“川子，我现在去H大一趟，一定要将秦璐坠楼过程弄清楚。”
此时的H市已经是凌晨6点钟，阴霾的天空突然放晴，阳光稀稀落落地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林飞再次来到H大1号教学楼下，正望着楼顶出神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吵闹。
原来是几个学生打羽毛球时不小心将球打到了树上，一个学生正在树上寻找着羽毛球的踪迹。
“嘭”的一声，树上的学生突然扔下来一块巨大的海绵，喊道：“树上怎么还有这么大一块海绵啊！”
这一切都被林飞看在眼里。
突然，他似触电般迸发出了灵感的火花：“海绵，手腕上的勒痕，原来是这样！”
不久，马川来电话说，在学校附近一个村庄的廉租房里，发现了嫌疑人，是一个年轻男子。在男子租住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韩菲菲、孙浩和秦璐的照片、资料，包括三人平时的作息时间，经常出入的场所。
凶手正是当年遭受校园暴力女孩王小娟的男朋友赵刚。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林飞在办公室看着窗外，天空又变得阴沉暗淡。
罪恶始于黑暗，真相终究也被黑暗渲染得无比压抑。
马川走进办公室，倒了两杯水，递给林飞一杯。
“两年前王小娟清洁厕所时，不小心弄脏了秦璐的裙子，被秦璐和韩菲菲在女厕所里扒光，尿便凌辱，还被用视频记录了下来。退学后，便患上了抑郁症，王小娟的男朋友赵刚，也就是本案真正的凶手，一直陪伴着她。直到一个月前，王小娟终于还是没能战胜那段痛苦的经历，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王麻子在女儿退学后，接替她打扫教学楼，本想找机会替女儿出口气，是赵刚一直劝阻，王麻子才一直没有下手。一个月前，王小娟自杀后，赵刚也崩溃了，这才走上了极端。”
林飞始终看着窗外，密集的雨点打在窗玻璃上，犹如他此刻波涛汹涌的内心。
“王麻子八点去天台锁门时发现赵刚正在对韩菲菲施暴，他劝赵刚收手，虽然他也对这些人痛恨之至，但毕竟杀人是要偿命的。可惜赵刚已经走火入魔，收手是不可能的了。王麻子念及赵刚对自己女儿一片深情，故意拿走韩菲菲手机，而且没有关机，就为了误导咱们，好替赵刚顶罪。他本以为赵刚会就此收手，但他低估了赵刚内心深处的仇恨。”
林飞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叹口气：“赵刚是用什么方法将秦璐骗上天台的？”
这是林飞现在心中最大的不解。
马川拿出一部手机，递给林飞，道：“这是秦璐的手机，在赵刚租的房子找到的。秦璐在那件事之后，渐渐和韩菲菲走远了，而且用功读起书来。明年她就大四了，因成绩优异，她将有机会保送出国，赵刚以揭发当年暴力事件为筹码，约她去天台见面商议。”
“但其实当年的视频，韩菲菲和秦璐都早已经删了，赵刚手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揭发那件事的证据。”林飞分析道。
“的确如此，但秦璐并不知道，这才冒死去了天台。”马川也是一声叹息。
赵刚昂首挺胸地坐在林马二人面前，似乎丝毫不为自己的罪孽感到忏悔。
“韩菲菲和秦璐都是我杀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他来说，他仿佛只是捏死了两只蚂蚁。
“你是利用海绵杀害了秦璐吗？”林飞仍想确认自己的推理。
“是。”赵刚淡淡道。
马川一脸茫然，小声问道：“老林，什么海绵？”
“就是那几个学生从树上扔下来的海绵点醒了我，赵刚用鱼线将海绵绑在秦璐手腕上，海绵吸收雨水后，重量逐渐增加，当海绵重量超过秦璐体重时，秦璐就会被海绵拉下高台，坠楼身亡。”
“而海绵却因体积大被卡在了树上？”马川补充道。
林飞点点头。
“真的至于杀了她们吗？”林飞看着沉默的赵刚。
“小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勤工俭学。只是在厕所拖地时不小心弄脏了秦璐的衣服，她们竟然······”赵刚眼圈渐渐红了，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
“她们扒光她的衣服，骂她丑八怪，骂她土包子，不配读大学！为什么？就因为她们长得漂亮，就可以这样侮辱别人？”赵刚狠狠拍了下桌子，大吼着。
“她们还拍下视频，以此威胁她，不要声张。当我找到小娟时，她满身屎尿，意识模糊，那个画面我永远不会忘记！”
“你们说，她们不该死吗！”赵刚牙齿咯咯作响，将嘴唇咬出了血。
林飞和马川从未如此心疼过一个杀人犯，面前的赵刚，让他们内心隐隐作痛。
一切杀戮，皆因爱恨成魔。
赵刚的内心被黑暗吞噬，但有罪的不是赵刚，而是制造那片黑暗的人们。赵刚以暴制暴，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一生，逝者已逝，生者是否如斯？
走出审讯室，马川开车载着林飞离开了警局。
“这次辛苦你了，我还得写报告，等完事了，找你喝两杯！”
“嗯，你先忙。”林飞道。
望着窗外的连绵细雨，林飞心里默默念：“但愿这阴沉昏暗的梅雨季节早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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