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小街
早安 卖菜的大妈
走出小区米宽的后门
第一眼就是你的十米菜摊
无论多早冬日天还没亮
你的摊子已经铺开摆好
你像我七十岁的母亲一样臃肿
也比过世的母亲还要苍老
虽然你一定远不到那个年纪
从旁边政府修建的菜市场搬出
在这个死角一个小凳一笼炉火
街尾夹在两个小区间的菜市场
无人取缔已经走得光光
大半水泥板的摊位被拆掉
变成了无人管理的停车场
早安 卖瓜子花生的伙子
一副非洲饥民的样子
才从矿井上来丑的有点畸形
却又一脸的憨厚善良
你的瓜子从乡下收来
虽然涨了五块想吃还是买你的
走出后门常遇到你推着三轮过来
拉着瓜子花生火炉铁锅和棋盘
摆好摊子后就支起棋盘
等小区的人来和你对阵
经常是支队长和某个局长
有时围满观战者有时两人决斗
我从未驻足看过你们的输赢
对麻将象棋这些国粹毫无兴趣
早安 废旧收购店的三家店主
一对夫妻带着上小学的孩子
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大妈
店门前常常堆满纸箱壳
以及大大小小的纯水瓶
其他杂七杂八的破烂
下午小货车停在店前门边
装满一天收购的纸箱壳
我问拾荒者说一块钱一斤
她们多是老人和瘦弱的妇女
你们卖出去不知多少钱一斤
每天哪来这么多的废纸壳
我曾在省城的繁华大街边
看到一个知识分子样的老者
高高瘦瘦身材挺拔戴副眼镜
披头花白整洁衣着朴素干净
弯成九十度欲把垮到腰上的
一大个方方正正的编织袋背好
努力摆弄了半天也未能如愿
于是他就驮挎着倍宽的重物
拐进了旁边一条不长的小街
直到他走进废品收购店
才明白他是驮挎着几十块钱
早安 卖猪的屠户
其实这些猪不是你们杀的
它们一大早就拉到你们门前
像贪官和妓女或他的小三
赤裸裸毫无羞耻躺在一起
白生生的身子肥大的屁股十分性感
如被捉奸在床押到这里审判
一会儿就被你们提上案板肢解
早安 两个卖菜的少妇
来自同一小城店面紧挨像对姐妹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已有孩子
天未亮你们老公或兄弟的微型车
已从百里外的小县把时鲜农家菜
一大袋一大袋下在店门前
这些年在几条沿街菜市场
你们的地摊被撵来撵去
最后四城同创的大扫荡中
全城沿街的菜市被取缔干净
就连那些几十年人行的小巷
摆了一生地摊卖了一生自留的菜农小贩
像鼠鸟一样被赶得不知去向
你们终于在这城中村般的小街
租下了不甚热闹的十多米门面
早安 同时被撵走的早点摊
和那个用单车托着凉粉卖的汉子
年青的夫妻就靠半天油糕饵块
和一锅稀豆粉每月收入过万
现在他们被逼租了个门面
虽然安稳但每月的收入少了一半
卖凉粉的汉子推着单车四处游击
空空的大街找不到他的影子
要买凉粉现打电话联系
原推出就抢购一空的特产
偶尔遇到一天还没卖出小半
他说供着大学中学的儿子
靠凉粉每月可卖六千多元
现在东藏西躲不知减了多少
其实撵空的街巷并不干净
大多数成了免费停车场
横七竖八的车子见缝插针
占的地盘比菜摊还宽广
清净是少了上下班顺路买菜的人
早安 卖米线红豆汤的一家
你们以门道为店米多地点
摆着一板豆腐一撮米线一锅红豆
门口的人行道上还有两盆活鱼
杀鱼的木框里总是鳞血狼藉
买了你们家几年的米线红豆
那天称好米线装袋时突然发现
替换大哥卖货的小一号的弟弟
抓米线的手又红又肿开裂瓦口
伤痕边布满黄白色的皴皮
我提着米线到垃圾箱就扔了
赶紧微信提醒亲人们注意
买吃食进饭店先看看卖主和服务员
裸露的皮肤特别双手是否健康完好
早安 缝纫店的中年妇女
大清早你的丈夫为你打开店门
打扫干净你开始一天的营生
从早到晚坐在玻璃里的鞋垫前
伏在老旧的缝纫机上像个学生
你说话生硬态度冷漠手艺一般
门口冷冷清清也因缝补的人不多
早安 跳摊前舞的店主
清晨打开店门支好摊子
你就放乐独自扭来扭去
我知道你跳的是广场舞
只是一个人也不在任何广场
使我想起城中热闹的菜市场
一帮卖肉的女屠中午休闲时
在摊中的空处放大音乐
整齐性感的跳起屠场舞
这是一个爱跳的民族
那个短命的年代大跳忠字舞
这个长命的时代大跳广场舞
一个为政治生命一个为自己小命
舞蹈虽不同都是为了健身
而且配的乐唱的歌越来越一样
早安 一街各种各样的小店
晨起的灯光照着满店低档商货
照着门边瑟缩的菜农和菜蔬
留守的老人和憔悴的妇女及儿孙
绿油新鲜的蔬菜比她们更光亮
屋里屋外架上地上提供我们
日常生活所需应有尽有 但是
除了时蔬我不敢买你们的东西
拐出小街就是车水马龙的大道
公交车出租车大润发沃尔玛
早安 横七竖八挤满半条街的汽车
不是交警的管辖也非城管的职内
它们平等相处豪华和寒酸
不像他们的主人不知这些主人是谁
早安 小街尽头的批发市场
五万一个三层楼的门面一排对一排
比路面还窄的空间堵断了消防通道
那时有关部门送了张一票难求的购房卷
老革命的父亲大气凌然一口回绝
一年回本的门面到现在赚的盆满钵满
好些年前这地段被政府重新看中
二十里外火车站附近建起新的市场
动员数年无人愿搬遂成空城
混乱的老市场问题越来越多
老化的电线做饭取暖的火炉是最大隐患
政府年年向当地和有关部门发出预警和整改
每次进去购物我都有点提心吊胆
早安 大市场门口算命的老奶
一个小凳摆着条牌与卦符
就是你探知天道地府的工具
半张报纸摆着几双绣花小鞋
一边绣鞋一边等待不速之客
我想起格林童话和一部反特片
真有光鲜的大嫂女孩和小伙
坐下来虔诚而惶恐地听你神叨
也不知她们遇到了什么不顺
就像那个癌症缠身而不知的亲人
庙里的大师为她抽的总是上上签
其实我也在探寻自己的命运
越到不惑知命越感到迷离
我知道人生都是定局只有无奈
却想不通高高在上的神族
千百年仍然那么愚蠢狂妄
早安小街 下晚回走就是黄昏
暮色苍茫入冬就是擦黑
沿街小店的灯光黎明一样亮着
早出的人们一直还在摊前守着
我的问候由早安变成了晚安
离开小街天就完全黑了下来
早安小街 一声问候就是一天
晚安小街 一声问候就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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