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你好!这是第一次以书信的方式回忆你,我知道你一直没有走远,每当我逝去一天,你也紧跟其后。今晚饭后我独自去河边散步,刚出发的时候还比较炎热,过了会便凉快起来。吹惯了空调机械的冷风,田野里的风更加让我神清气爽,仿佛置身于一座深山里。
我看到了久违的麦田和村庄,虽然人烟逐渐稀少,却仍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里山连着水,水拥抱着山,山水互相依靠,生长在这里的人们都有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使得我一个异乡人不免想起那个遥远的故乡。对了,“故乡”这个词语现在似乎快过时了,只有文学作品里才偶尔出现。
我沿着河岸继续走着,前几天刚下过几场暴雨,河水显得有些混浊,也有年过半百的老人讲是因为上游正在修路而使得河水混浊起来。其实看上去还好,在周围茂密的树林的衬托下,混浊得有声有色。树林里的小路慢慢变窄,路边长满了各种野草,有叫得出名字的,有叫不出名字的,越来越深,直到把整条小路遮蔽,我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迷路。
退出来,朝另一个方向继续前行,来到了一片竹林,也是遮天蔽日,不过从间隙里可以看到滚滚逝去的河水,这是生命里的一束光,只有身在前途未卜的处境中才能感受到它的珍贵性。
边走边看,走走停停成了我逃避喧嚣生活的一个窗口,只有这样走在路上我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错了也不用别人对我说你应该如何如何,我只要默默走回来就好,甚至错了又怎样,什么是正确的?我都不知道我将要到达哪里又何关对错。
走到一个断崖处,下面是零零星星的白墙房子,周围是一块一块嫩绿的,面积大小不一的农田,还有正在茁壮成长的橘子树。此时此刻天边被夕阳染成了黄色,像薄雾一样神秘而美好。眼下是安详的田园风光,耳边是徐徐吹来的轻柔之风,内心是少年的干净纯粹,我的心就这样荡漾在人间之外。
我忽然想起不止音乐、文学、电影、绘画等艺术有治愈功能,大自然也有独特的治愈功能,甚至它更强大,更便捷。因为其它艺术都是主动或被动创造出来的,只有大自然它天生就在那里,无论刮风下雨,阴晴圆缺,白天黑夜。站在那里,我有了很多平时想象不到的美好想象,把我掏空又把我填满。
太阳渐渐下沉,黄色的天边也暗了下来,天空就这样睡去,此时的月亮又悄悄来到舞台中央,安静的俯视我们生活的这个小小星球。
我想人类只有被环境包围、被宇宙裹挟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吧。当我爬上一座高山,才知道在心里富丽堂皇,几室几厅的房子不过是矮矮的一堵墙,里面就是一张床和一个梦,如果这个梦做得踏实安心就是家,如果这个梦提心吊胆,支离破碎,则不过是一堆废弃的混凝土而已。
我经常被时间拖着往前走,来不及回头,偶尔停下来走进你,才知岁月的深情。时代的飓风是如此强烈,世俗的力量又是这般强大,作为沧海一粟的个体是主动投入时代的洪流,还是被动接受商业的洗礼,这是个不可回避的哲学问题。
回来时沿着河对面的公路走,天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只有一枚冷清的月亮和旁边稀疏的星星挂在天空,像是委婉的宣告黑夜的到来。
这个时代都在急于求成,都在追求速度,追求指标,追求业绩。以前我们经常听从内心的呼唤,用内心去衡量爱和存在,现在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唆使我们快速做出各种选择,以至于来不及让信息通往内心去感知就要被迫使用眼睛来代替做决定,既忐忑了别人,也忐忑了自己,人们还造出了一个褒义词叫“随机应变”。盲目跟随时代的人会暂时抓住一根绳索,看似安全无恙,实则是在刀尖跳舞,有的人运气好没有踩到刀刃,有的人则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过往是一面镜子,可以看到清醒的自己,也可以投射未来。过往是衡量人和事的刻度尺,只有拉开了距离,才看得通透和明白。此刻窗外月明星稀,过往已经成为过往,让未来缓缓到来吧。
20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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