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爱回不到的过去

   

回来的爱回不到的过去

一         

我工作的地方，是个咖啡馆，全市有五家连锁店，老板是个只有店长认识的年青人，店长常常跟我们开玩笑说，他是一个上帝故意制造出来的“上等品”，千年才出产一次，比天山上的雪莲还难产。也许因为店长很形象的描述，所以，每次都说得大家心里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就能见识那位“上等品”的真面目。我所在的这家咖啡馆，是一处芬芳且充满诗意的地方，到处飘着浪漫的气息，一股股咖啡香气的味道，伴随着轻松的音乐，在咖啡馆里清扬地回响着。听同事她们说五家咖啡馆的装修和摆设都不同，每一家都各有特色，各有亮点，别出心栽，都是老板自己设计的，就算是一个小角落的设计，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因为喜欢咖啡的香气，喜欢咖啡屋独特的惬意和魅力，所以，毕业之后，我选择了与咖啡为伴，在这里当一名钢琴演奏师，每天看着咖啡馆里卿卿我我的情侣，会让我忘记自己的烦闷，忘记时间忘记空间，她们的温馨也感染了我。是啊，生活多精彩，只是那是属于别人的。自从父母有了各自的家庭之后，我就是多余的一个人，没有人会去留心我的存在，更没有人会在乎我的喜怒哀乐，也许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那与生俱来的忧郁，就是最好的证明，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盘游在我的身体里，挥洒不去。

今晚咖啡馆的生意非常的好，难道又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同事小如用力地敲了一下我的头，你这丫头的脑子是干什么的？今天是中秋节，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是啊，中秋节，团圆的日子，没有人会忘记的，只有我。

快到打烊时分，又进来了一位客人，要了一杯咖啡，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看样子是想慢慢品尝。我弹完最后一首曲子，看他优雅地呷着咖啡，曲终人散的咖啡馆里，安静了下来。我盖上钢琴架盖，他微笑着走过来说：“小姐，是不是耽误你下班了，很抱歉，你弹得非常好”。我机械的回了一句“谢谢您的关临”。送走了最后这位客人，我走出了咖啡馆。

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我身心疲惫。虽然已近午夜，但大都市的街头依然不冷清，满街的霓虹灯在我的身边不停地闪烁着，走在丽影双双的街头，孤单的我显得那么的不称，我逃也似的跑出了那条街。可是，突然间，却不想回去，那几十平方米的地方，似乎载不动我今晚满腹的悲凉，不如就留在街头，让那悲凉慢慢老去，就像我的花样年华。

信步来到海边，漆黑的大海，波涛汹涌，浪声阵阵，可是却看不到边，就像我的心，看不到希望一样。本以为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日子里，只有我会来，它会是属于我自己的空间，哪知道，在我的不远处，竟然看到一堆燃烧的火焰，旁边居然还坐着一个人，他也许正在猜测我的企图，好奇一个女子，为何会在午夜来到这里，所以不停地往我这边张望。我懒散地坐在沙滩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小姐,我可以帮你什么吗”？听得出来他说话的小心奕奕，可是我却怒火中烧。“滚，滚得远远的，那么多五彩缤纷的地方，你不去演绎你的精彩，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不要来打扰我的宁静”。我浑身罗嗦，那在眼里蓄积已久的泪水，此刻倾盆而出，我不假思索地跳进海里，任凭那冰凉侵蚀了我，任凭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不知道在海里泡了多久，他把我拉了上来，拉到火焰边，用他之前脱下来的干衣服为我擦干头发，并加大了火力，很快我的衣服被烘干了。他倒了一杯红酒给我。“喝吧，暖暖身”。

他告诉我，他叫林莫，是医学院的学生，半年后将会出国深造。中秋节是他的生日，家里为他开的party令他讨厌，所以就偷偷地带着红酒，一个人跑了出来，因为喜欢大海，所以想与海共度，给自己过一个特别的生日，想不到这个生日真的过得很特别，因为碰上我，是他始料不及的。

“我很好奇你，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我低着头，冷漠的告诉他，中秋节也是我的生日。

我感觉到他的惊讶，抬起头，一双火辣辣的眼睛闯进了我的视线，他的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有一股痞帅的气息，深深的吸引了我，他的帅气和脸上绽放着的明亮光彩，让我一瞬间看呆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突然手足无措，那颗孤寂的心怦怦地跳动着，那一直荒芜的心境，此刻就像这堆火焰一样的燃烧。我扭过脸，拼命想掩饰自己的混乱。他温柔地转过我的脸说：“你看起来好忧郁，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忧郁透出来的典雅，让我心动，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好吗？相信我，我会让你笑，以后你的生命里只会有欢笑”。他的话让我有些幸福的眩晕，那一瞬间，我忘记了地球的转动，忘记了世间所有的一切，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对望着，时间在我的脑海里停住了。多愿这一刻永远停住，变成永恒。虽然扣人心弦的表白似乎来得太快，但我不想去思考，就算是飞蛾扑火也愿意在烈火中死去，因为从不曾触动的，原来是这样的美好。在他的眼里，我仿佛看到自己从灰姑娘变成了白雪公主。

我们就这样热烈的相爱了。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从来不敢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味道，自从有了林莫，我不再刻意的封闭，不再害怕，不再哭泣，原来孤单的路上，有了一个人在照应着我，陪着我走下去。在一个又一个夕阳西下的暮色里，他手抱百合花等我的身影，就像一道美丽的彩虹，镶在我的内心深处。

二

我和林莫相识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林莫像往常一样，在咖啡馆里选了一个看得见最美风景的位置，喝着咖啡等我下班。突然店长出来宣布，说今晚下班后老板在“鱼水”OK厅请客，谁都不准缺席。大家都欢欣鼓舞，终于有机会可以见识老板的庐山真面目了。我和林莫一起去了。到了“鱼水”，老板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他，我有点傻眼了，老板不就是那天晚上来喝咖啡的那位客人吗？他自我介绍后和大家一一握手，说了很多客套话，无非是些感谢大家辛勤工作之类的。店长果然没夸张，他的风度和谈吐确实不同凡响，而且有个好听的名字——尔韩。他给我们吹了萨克斯“回家”，悠扬的音乐，在这样一个出类拨萃的人口中吹出来，不觉中就更多了几分动听。那晚，我们玩得很疯，大家都尽兴而归。

从那以后，老板每晚都会来咖啡馆，这可乐坏了咖啡馆里的女同胞，当然除了我，因为我已经有了林莫，一切已足够。每次他都会要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和林莫谈笑风生。而林莫几乎每晚都会来等我下班，然后手牵着手，去逛已进入冬天、有些冷清的夜街。我们一遍又一遍的听蔡琴的《一生都给你》：你是我过河的一叶扁舟/你是我登高的一把扶梯/我把生命深埋在你的怀里/落下了滚烫的泪/一滴一滴/是我是你/我要把心底的一句话/告诉你/我一无所有/只有我自己/不给别人/一生都给你。林莫经常拉着我的手说：”你喜欢咖啡，等我完成学业后，就给你开一家很浪漫很温馨的咖啡厅，咖啡厅里播放的都是我们喜欢的音乐，每天我会为你煮一杯香浓的咖啡，让你成为品着咖啡成长的幸福女人“。

我和林莫都陶醉在甜蜜的爱情之中，以至年关来临都浑然不觉。那天，林莫送我到家门口时，神色沉重地对我说：“本来距离出国的时间还有两个月，可不知为什么，国外的学校突然通知我年底必须到校报到。田，你可以留住我，只要你说一声不要我去，我就不走。”说真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好想对他说：“林莫，请你留下来，不要走”。可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虽然我多么不想离开他，但出国深造，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是他的梦想，我又怎么能那么自私，只顾自己的感受呢。我装作轻松的样子笑着说：“美国女诗人有句诗，她说等待一万年不算长，如果终于有了爱作为补偿。我已经拥有你的爱，我愿意等你回来”

。送走林莫回到屋里，我却怎么也轻松不起，久违了的泪水，又一次流满了我的脸。

送林莫上飞机的那一天，天空下着好大的雨，难道上天也在为我们的分别而流泪吗？我和林莫紧紧的相拥着，他流着泪一遍遍地对我说：“等我回来，一定”。

林莫走了，我的心也被掏空了，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可是每当听到林莫越洋而来的声音，我就觉得很幸福很满足。林莫在世界的另一端温柔地对我说：“北美的冬天好冷哦，可他的心很温暖，因为有我的爱伴着他”。在思念林莫的日子里，我还是一遍遍的听着蔡琴的歌，我知道林莫他会在远方轻轻地和。

老板还是每晚都来，只是，来了之后不再只是来喝咖啡，而是很努力地寻找那些咖啡教条，不停地配制各种新口味的咖啡，每次调制出来的新口味，都会请我和他一起品尝，我发现他调出来的咖啡一次比一次香。每一晚，他都会在我下班的时候跟我说：“桑田，顺路，我送你一程”。还郑重地要求我叫他的名字——尔韩。

                                                            三

林莫出国有几个月了，有一天，林莫的妈妈突然约我出来。她很不客气地告诉我，她们是因为不希望儿子和我在一起，所以才通过学校要他提前到校，来阻止我们交往的。她说：他们已经帮他找了一个各方面都与之相配的大小姐┅┅”。她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但我已经一句都听不进了，只知道泪在汹涌地流着，他妈妈的话真真切切地触动了我那根敏感的神经，把我的自卑翻晒在阳光下。我对他妈妈说：“是啊，灰姑娘就是灰姑娘，怎么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变成凤凰，您们的财富、地位都与我无关，跟林莫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彼此相爱”。“我可以相信你们的爱情，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比感情更重要，你现在也许不理解，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请你放弃他”。说完，她拂袖而去。

三天后，我求尔韩帮我，我们照了一张很漂亮的结婚照寄给了林莫。他妈妈说得对，为了林莫，我应该这样做。林莫在接到我们结婚照的当天就赶了回来。看到日思夜想的人，我有满腔的话想对他倾诉，看着他风尘仆仆憔悴的样子，我突然有一股冲动，想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然后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的。可是，一阵冷风把我吹醒了，我终究还是硬着心冷漠地告诉他，我爱上了别人，请他原谅，并告诉了他我的婚期。林莫愤怒地摇晃着我的肩膀，哭着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过会等我的”。看到林莫伤心欲绝的眼神，我的心碎落满地，鲜血一点一点往下滴。

林莫带着愤怒和绝望走了。他说他会恨我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幻想着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但如果只是梦，为何连呼吸都会心痛？

我撕碎了结婚照，来到和林莫相识的地方，已经一丝气力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地泡在海水里。尔韩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海水冻得浑身发紫，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那颗破碎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痛。传来林莫喜讯的那天，我醉得一塌涂地。可是，最烈的酒精，你为何无法把我杀死？

酒醒时已是一天一夜后，睁开双眼，世界在我的眼里变得更空洞了。也许我的样子吓坏了尔韩，他紧张得语无伦次，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在尔韩的怀里喃喃地说：“没有了林莫，我的生命再没有任何的意义了，我对他的思念就像毒药，它已经渗入我的每根血管，侵蚀着我、折磨着我，痛彻我的心扉，这种痛，尔韩你没有爱过你无法体会。

尔韩紧紧地抱着我，他说：“田，其实我早在林莫之前就钟情于你的，你也许不知道，中秋节那天晚上，我会去喝咖啡，是因为我之前有三个晚上，从咖啡馆经过时，都很凑巧地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你，你神韵中淡淡的忧伤，飘忽的愁绪，似乎孕育着比别人更多的情感，在街灯下显得楚楚动人，你高挑的背影后面却有一种落寞，让我遐思无限，所以我特意找了个时间，进去喝了一杯咖啡，目的就是想见见你，想深入去了解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但是，那晚喝完咖啡后，第二天我就出差去了，当我回来时，你已有了林莫，但这也不影响我对你的爱，我对你同样爱得深沉。爱你的感觉就像喝下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苦涩却也甘甜，虽然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但能看到你快乐的样子，我也心满意足了，现在你割舍了他，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看着你品尝悲伤，我的心比你还要痛。我不敢奢望能得到你的爱，我只求你能爱惜自己，留在我的视线里，让我知道你平安、快乐的活着，好吗？”

我惊呆了，我从来不知道，尔韩原来对我有这样的情感。可是，看着尔韩，我却不敢触碰他眼底的温情，我怕自己承担不起他对我的这份深情，我的爱和心都给了林莫，我拿什么来回应尔韩？

                                                              四

五年过去了，林莫真的没有再回来过，也许，他正在国外幸福地生活着。尔韩却一如既往地守护着我，在我悲伤落泪时，是他为我拭去反复流下的泪水；在我茫然无助时，是他用深情厚谊，温暖我空洞的心灵，消除我反复出现的忧伤。

终于我决定，让自己成为他的新娘。

婚礼快开始了，五年不见的林莫，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尔韩告诉我：“林莫是昨晚回来的，他们一直聊到天亮，他已经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林莫。其实林莫在他婚礼的当天就后悔了，他无法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婚礼当天就已取消婚约。只是，他恨你，恨你背叛你们的爱情，他无法回来面对你，这么多年不是他不想回来，是他没有勇气回来面对你，没有勇气回到这令他心碎的地方，可是，内心里却对你魂牵梦绕，每天他都被痛苦折磨着，五年来只能不停地学习，不停地靠工作来麻醉自己的心。但是，他终究在我们的婚礼之前回来了，这也许是冥冥中的感应吧。田，现在，你可以重新选择，不管你作何选择，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幸福”。

听了尔韩的话，我诧异得说不出一句话，却泪落如雨。我曾经最爱的林莫，是我令他陷入这样的局面，让他痛苦不堪，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而当初，我却以为这是为他好。四目相对，我们再次紧紧地相拥着，泪水粘满了彼此的肩，怀抱中这个我思念了五年的男人，他终于回来了。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真的不短，每一丝在窗前残留的月光，它们都能知道，在每个失眠的夜晚，我是怎样痛苦地眺望着北美的那一端，望断秋水，想断春雨的。这么多年来，我甚至不敢再听一次蔡琴的歌，因为每一次再听到那歌声，我的心痛得就快要窒息了。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林莫也同样在苦苦地思念着我。

是的，这一切都不怨你，只是，林莫，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们真的还能再回到从前吗？我曾经狠狠地伤了你的心，现在，我又如何能，再去伤害五年来默默爱着我、为我做了那么多的尔韩呢？他对我的爱，他对我细心的呵护，已经在慢慢地成为我的习惯，我在习惯中已经开始依赖他了。我说不清楚这是不是爱？只是觉得如果没有他，我会有缺失感，在他的怀里，我总能找到安宁，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挣脱这个怀抱？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该何去何从呢?

当林莫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时，我突然清晰地看到了尔韩期待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着柔情，写满了热切又复杂的渴望，这眼神让我的心在颤抖，却让我觉得温馨，突然间，我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浮上心头，我想我终于知道，我该作怎样的选择了。我捧住林莫的额头亲了一下，温柔地对他说：“林莫，对不起，这一生，我怕是真的要辜负你了”。然后，微笑着向尔韩款款走去，尔韩回过神之后，激动得抱起我旋转了起来，这一刻，我终于听到了五年来，我从心里发出来的笑声了。我们牵着手来到神殿前：“请主作证，今生，我们愿意相守相伴，直到来世。尔韩说完，深情地在我的唇上印上深情地在我的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我们的婚礼进行曲是已被我尘封了五年的《一生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