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式的电视柜抽屉里，装着一家人的书，有小小最爱的《齐天大圣连环画》，爸爸的《蔬菜种植技术与管理》、《养猪致富指南》，爷爷的《中国万年历》，妈妈那又大又厚的《100种花样编织大全》，还一本同样大小却没有几张全家福的相册。
小小很喜欢齐天大圣，只要《猴哥》的主题曲一响起，不管是在厨房还是在鸭舍牛圈，她总能第一时间跑到卧室来。一路上欢呼雀跃，唱只有自己能听得懂的歌，跳着毫无节奏可言的舞。这个小影迷的瘾很大，只要猴哥不谢幕，电视机就别想再休息。
每天看完了动画片，小小还要拿出抽屉里的连环画册，然后仔仔细细地翻上几遍。别看连环画只有巴掌大小，内容却很丰富，形态也很独特，整个分成了三小截，分别是头—身—腿。看的时候需要把它们都翻过去，不然就是大师兄的头，二师兄的肚子，哪吒的风火轮了。
小小翻完连环画，偶尔还会翻一翻相册和妈妈的大书。爸爸和爷爷的书是不太喜欢的，上面多是看不懂的文字，即使是有几张图片也没有色彩，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致。相册里一张很漂亮合影，是满月那天爸爸带着小小和妈妈去照相馆拍的，背景墙里有一片桃花林，远处还有一座阁楼。
02
那天男人身穿银色西装，女人身穿红色大衣，小小则是穿着妈妈新织的小鸭子毛衣。这个图案小小见过，就在妈妈的《100种花样编织大全》里，里面有各种形状的花纹、漂亮的小花、可爱的小动物。妈妈说这本书是怀着小小的时候才买的，为了学一些新的样式，给小小织漂亮的毛衣。
那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了也几回肉，更别说买新衣服新鞋子。小孩的衣服多是大人的衣服改小，上面是接二连三的补丁，却也舍不得丢，被家中兄弟姊妹传承着。和大多数的家庭一样，小小家条件也很不好，胜在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备受家里人的宠爱与呵护。
知道女人织毛衣还缺少材料，男人一头扎进堂屋，这里是用于祭祀和储存粮食的地方。搭好两根长板凳，一手拿着干净的尿素袋，一手拿着大铝勺，男人熟练地爬了上去，将粮仓里的玉米装进了口袋。将粮食提前装进背篓里才锁门出去，只为明天步行四十多分钟土路去赶个早集卖掉。
好在去得早，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男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便往裁缝店赶去，生怕去晚了就卖完了。一到店里却犯起了愁，让他扛个一两百斤的担子、赶四五里的路不成问题，却半天都选不出一个花色，也看不来好坏，一心想着买最贵的就行。随后采买了些别的生活物品便回家去了。
回到家以后男人将所剩不的钱全部交给了女人，沾沾自喜的说着自己买了最好的看、质量最好的毛线。女人听了以后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家里就不富裕，还买了最贵的。这么几卷毛线只够做两身毛衣裤，真是太败家了。整整一上午女人都拉着脸、谁也不搭理，一个人生着闷气。
03
男人觉得实在过意不去，轻声劝导说：“别生气了，钱没了我们还可以再卖些粮食。我们大人吃穿差点没关系，可别哭了孩子啊。贵一点质量也好一点不是？大不了到时候再辛苦你拆了毛衣毛裤的线，重新做一件大一点的毛衣，又能穿好久呢。”说完男人还给女人揉了揉肩膀和腿脚。
女人这才放宽了心，不再生气，倒也不是女人太过小气。只因为过怕了穷日子，骨子里是个极其节俭的人，加上那时候又怀着孩子，吃穿用度上都要精打细算，害怕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只能和他们一起受苦受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在地里忙碌了一天，吃过晚饭才有了闲暇的时间，女人拿出她的百宝袋，里面装着卷好的线团、十二根针，其中有四根用于颈口固定。这是女人正在织的半成品毛衣。随着肚子越来越圆鼓，女人学会了更多织毛衣的针法和样式，小小有新衣服穿了。
在单位里上班的姑姑，也就是男人认的姐姐，一听怀孕了就把家里女儿小时候的衣服，不管是春夏穿的还是秋冬穿的，挑了最好的都带来了，还给买了新衣服新毛衣。正是因为有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甚似亲人的姑姑，小小就没吃过没衣服穿的苦。
长大成人后，小小翻开已泛黄的针法大全书，即使很久没有穿过妈妈织的毛衣，也能清晰地感受那平凡而又伟大的母爱。合上已装满全家福的相册，即使小鸭子毛衣早已化为灰烬，也能清晰地看到一幅温馨而又幸福的画面。一辈子很短，好在彼此遇见，成为永远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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