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
对于未来,我们没有确定的计划。事业和工作的想法只是我们人生理想的一种不切实际的点缀。我们仍然满脑子都是模糊的观念,把人生乃至战争理想化了,甚至给它们增添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因为人在本质上首先也是一头野兽,不过也许正像涂着黄油的面包,他把自己文饰得道貌岸然一点罢了。
这是世界的不幸,这是受难的生物,一种疯狂的满怀恐惧的痛苦呻吟。
们所有的人今后将会相当艰苦。可是在国内,究竟又有什么人会为此而担心呢?两年在炮弹和手榴弹爆炸声中留下来的印象是不会像脱掉一只袜子那样容易忘掉的。
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命运。
我们是两个人,两朵微小的生命火花,外面是黑夜和死亡的圈套。
夜又来临了。我们由于心情紧张已经神经麻木了。这是一种致命的紧张,它像一柄有钝口的小刀,顺着脊髓在刮擦着。我们的腿不能移动,我们的手瑟瑟发抖,我们的肢体成了一张薄薄的皮,艰难地绷在被克制着的癫狂上面,绷在几乎不可遏止而又漫无穷极的突然爆发出来的吼叫上面。我们再也没有什么皮肉和肌肉了,我们不敢互相审视,唯恐发生什么估计不到的事情。因此,我们就把牙关咬紧,心想: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说不定我们会安然无恙咧。
我们既像小孩子一样孤独凄凉,我们又像老年人一样富有经验,我们既粗野又忧伤,还肤浅——我相信,我们是完蛋了。
从西边的车窗外面,掠过一座座村庄,那里的茅草屋顶如同帽子一般盖在墙上刷了白灰、一半用木料建成的房子上,一块块农田如同珍珠母似的在斜阳中闪烁,还有一片片果园、一座座谷仓和一株株老菩提树。
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妈妈,妈妈,保罗回来啦。
我往墙上一靠,手里抓着钢盔和步枪。我用尽平生之力把它们紧紧抓着,可就是一步也没法前进,楼梯在我眼前消失了,我用枪托撑在脚边支住我的身体,把牙齿狠狠地咬紧,可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姐姐的一声呼唤竟使我浑身没有了力气,什么事也做不成,我苦苦地挣扎着,想要笑一笑,说句话,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以我只好站在梯级上,又悲愁,又困惑,不由得一阵剧烈地痉挛,而且不由自主地,泪珠扑簌簌从我腮帮上滚落下来了。
在我们家里,感情向来都不是很外露的,凡是穷苦的人,得辛勤操劳,满怀忧虑,一般感情都不外露。
休假是什么?是一种暂停,它只会使以后的一切变得更加糟糕罢了。别离的情绪这会儿已经开始闯进来。我母亲默默无言地注视着我,她正在计算着日子,我知道。每天早晨她总是很悲伤。又少了一天了。她已经把我的背包拿开,她不愿意让这东西提醒自己。
他们的一生既默默无闻,又清白无辜。
“我们在这里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祖国。可是法国人在那边,也是为了保卫他们的祖国。那么,到底谁是对的呢?”
人们也不会了解我们,因为在我们之前成长的一代,虽然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些年,但是他们都早已成家立业,现在会回到他们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去,战争就会被忘掉,而在我们之后成长的一代,像我们从前一样,跟我们完全陌生,将会把我们推在一边。
岁月流逝,到最后我们将归于毁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