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道歉
小初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了，他握紧拳头坐在那里。
A又坐了下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他们就这样坐了好一会，然后小初说：“我小姨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小姨不知道，你母亲不让告诉她。“
”可是他却告诉了你！“
A的脸又红成一片：“是我妈告诉我的，他们挂了我妈的号，拿了药后再没去复诊，……这样……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小初说：“你怎么能给他打电话！”
A并不怯：“我确信我妈能帮上忙。“
小初说：“你是帮了倒忙！”
A说：“你可以记恨我，但他确实不是来找我的，他是为了你母亲。你母亲不愿意再去医院看病，随意减药，导致病情反复发作。”
A的声调仍是软绵绵的那种，但内容丝毫不软。“
小初站起来跺着脚说：“我恨死了……”
A也站起来说：“我明白。” 犹豫了一下她又说：“我下周就要结婚了，和一个医生。” 说完这句话，她撇下小初离开了。
A走了，并没有慌张，也没有仓皇。
从头至尾，她没说一句道歉的话，没说一句请求原谅的话。
她只是来叙述一桩事实，或者是来替某人开脱，她觉得那是她的责任。
她缓缓地转身，缓缓地向远处移动身体，彷佛是模特在走T台。小初站在原地，像被施了魔法，无法去追责。
那天午饭后，父亲在阳台搭建的厨房里洗碗，小初坐在里面餐桌的一个斜角看着他。父亲像往常一样随意地说了几句什么，仍是不咸不淡的那种。小初听着一股气就涌了上来，他冲着那个背影说：“人家要结婚了。”
父亲的手抖了一下，但他没回头，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许医生已经告诉他了，随后继续洗碗。许医生是谁？是A的妈妈还是A的男朋友，已经无需问了。父亲的语调既不喜也不悲，像是一种预设好的反应，也像极了A的那种说不出来的风格？
那种风格是什么？小初描述不出来，只是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就像踩在棉花上，只要离开棉花，恨就会从四面八方滋生出来。
至少，他们欠他一句话，一句道歉的话，那是他们欠妈妈的！
于是小初对那个背影说：“我讨厌这一切！我恨死了这一切！“
父亲像是知道这一刻要来临了，需要说的话该说了。他放下手中的碗，回过头看着小初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
小初看着父亲，对这突然来到的道歉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正面对话的开始吗？这是他一直想要的道歉吗？他说不清楚。于是他说：“别提我，是我妈，是你让他得了抑郁症！”
父亲说如果事情能够重来，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她的生命。“毕竟她对你，更重要些。”他说。
小初脱口说：“你对她更重要！”
父亲听到小初这样说，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停了一下后他说：“自从你妈把我接回家，每天都在和我吵架，她说是我，让她失去了儿子。”
“她没有失去儿子！”小初喊完这句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用毛巾被蒙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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