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最热闹的文娱活动当属做戏文了,在一处空旷的场地搭起戏台,挂出小黑板,写上演出的剧目及时间,广而告之,村民们自发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十里八乡人尽皆知。
等到演出开始,四面八方熙熙攘攘地赶来看戏凑热闹的,很多还带着小椅子小板凳,虽然戏文场里会摆放许多长凳,但供远小于求,只有离得最近来得最早的那些人才能坐到这些凳子,其他空手而来的人要么站着,要么随便找个地方或坐或靠,坐在地上,骑在墙头,甚至跨在树杈上,千姿百态,当然后面几种一般都是孩子。
其它任何时刻,都无法在村里见到这种人山人海的闹腾景象,这里面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你从来都不曾见过的,来自其它各个村庄,很多甚至是走了好几里地过来的,其消息传播力度由此可见一斑。
看戏的主力群体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年纪比较大的中老年人,妇女,以及孩子,青壮年的男人喜欢看戏的一般不多,而孩子纯粹是出于凑热闹来玩的,没有一个是真的在看这一句话唱半天急死人的故事,甚至,你很难真的听明白他们唱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还有一类人也是戏文场里随处可见的,卖玩具零食的商贩,推着花花绿绿的小车分布在人海的外围周边,他们的消息也是如此得灵通,带着那些最受孩子喜爱的东西,风车,气球,西洋镜,琳琅满目的玩具以及零食,不远万里赶来,孩子的钱永远都是最好挣的。
我最早的一次去看戏文,是和妈妈一起,在黄家村,离茶园最近的那个村庄,那天妈妈在戏文场里给我买了一包膨化零食,我还记得那是球形的,一粒一粒,我们坐在凳子上,妈妈认真地看着戏文,而我低头边吃边看着袋子里的零食,对我来说,这比戏文更有吸引力。
上小学时,有段时间,石堰搭起了戏台,我和老马便跑去看戏凑热闹,那里靠近集市,房屋密集,远没有黄家村那么宽敞,我们买了两根西瓜棒冰,爬到墙上,沿着墙走到离戏台最近的地方,坐在墙头,一边吃棒冰一边看戏,虽然长大了一些,但我们大部分的注意力仍然放在零食上,那种棒冰外面是一层坚硬的冰壳,里面分两部分,头部是一种粘稠的红色胶状物质,特别甜,下面则是雪糕,一根吃完,感觉意犹未尽,太好吃了,于是便默契地跳下墙来又去买了一人一根。
我们并没怎么关注台上演的到底是什么故事,反而对这些戏剧演员本身充满好奇,跑到戏台旁边,能看到后台,看着这些近在咫尺的化着浓妆穿着古装的演员们,像是电视中的人物走到了现实中一般。
别看在前台一丝不苟特别严肃,在后台却嬉笑打闹,完全是另一副情景,轮到一个五官立体,气质出众的女演员要出场了,同伴推推搡搡地把她往前台推,那女演员还做着鬼脸,迈着不情愿的撒娇步伐被推着走,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但当她一出现在前台,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一本正经地投入到了故事中,在我看来,这比台下那些人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戏剧要有趣多了。
每次做戏文,都是一出接着一出,一连做上好多天,每天在小黑板上写着第二天的剧目以及时间,有些特殊的地方对于戏剧还有特殊的偏好,西边,小学往西有个叫“杨家”的村子,顾名思义,那里都是姓杨的,爸爸说那边做的最多的就是杨门女将系列,更有趣的是,童家岙就从来都不做与杨门女将相关的戏剧,因为那里虽然名叫童家岙,但村民却全是姓潘的,有点鸠占鹊巢的味道,至于为什么不叫潘家岙,这也是我一直都没搞明白的地方,即使连爸爸也说不出来,但其中一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初一的时候,某个星期一,一个女生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昨天经过我家门口了,诧异之下,我表示不可能,我家并不在某条主干道附近,从来不会有外人路过,她说那牌子上写着是童家岙,那里不就是你们村子嘛,你家肯定在里面!恍然大悟的我只好跟她解释童家岙与我家之间隔着好几座山呢,还挺远的,那里也不姓童,都姓潘。
从慈溪去余姚,如果不走正常的公路,还有一些从群山穿过的公路可以走,而童家岙就正好位于其中一条公路的路边,因此,偶尔总有同学经过那里,而因为童姓在这边并不多见,所以想当然地把那里看成是我家了,甚至连老师有时候也这么说。
相对于初中来说,高中时,错把那里当成是我家的更多,以致后来,但凡有人神秘兮兮地告诉我经过我家了,我就直接揭晓谜底:“童家岙是吧?那里并不姓童,姓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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