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朱   图|网络

12 满城烟火独留我

今年放寒假回家，爸爸跟我说，让我把时间空出来，去医院照顾奶奶。我有点不敢相信，那个讨厌我，而我也经常和她吵架的奶奶竟然住院了。突然间，我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她了，或许再多的恩怨纠纷在生死面前都太过渺小吧！

那天，我特地去我们那一家做粥做得特别好的店打包了一份瘦肉粥带去医院，不知道她爱不爱吃，但终归算是我的心意。我到的时候，姐姐已经在了，其实说来惭愧，我在医院也不会做什么，基本上都是姐姐在照顾她，我就在一旁看着，偶尔和姐姐说上两句话。

我以为奶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应该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因为她以前身体特好，连感冒都不常有，可是我在医院都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去找了医生，医生对于我不清楚奶奶的病情有点吃惊，但还是说了。

原来，奶奶，已经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明明我是讨厌她的，明明她从小就没有对我好过，可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仿佛血脉里属于她的那份正在流失，说不上痛苦，就是不完整。

其实，奶奶已经不用留在医院了，在医院反倒不如在家，可是爸爸还是坚持让奶奶住在医院，或许他也不愿意接受现实吧，奶奶若是不在了，他的人生便只剩归途了。可我还是觉得他自私，何必让一个注定将要离开的人再受那份折磨。

年三十那晚，奶奶睡得很香，以至于我差点以为她已经走了。大约十点的时候，姐姐也从家里过了来，给我带了些吃的，有肉，有鱼，还有我爱吃的腊肠，可是面对着已经不能进食的奶奶，还有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我怎么也吃不下去。

我不想再看只剩下骨头的奶奶，因为那会让我想起考古发掘时出土的千年不腐的尸体，我去到阳台，看夜幕中的灯火，灯火下的尘埃。

突然，一道亮光划破夜空，在天际炸开，落下一片星光。随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冲”“啪”“嘭”，如果不是这些烟火，我竟忘记了，今天是年三十，大家都在迎接新的一年，而有些人在迎接死神。

满城的烟火，照亮了世界，却独独照不到我心里。这个世界不会理会小小一个我的悲哀，它的狂欢，与我无关，我的苦涩，它不在乎！

人生第一次在腐烂的气息下迎接新的一年，是不是意味着剩下的日子只不过是一步一步步入地狱，可是我连结束这种命运的勇气都没有。裤兜里手机不停地振动，我知道，那是各种不属于我的祝福，那是各种带着冷眼的笑脸，我并没有接收的心情。

可是，就像有人故意跟我较劲儿一样，手机震得我大腿都在发麻。我很不耐烦地掏出手机准备关机时，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桑梓。

不知为何，桑梓有一种魔力，就算只是看到名字，世界也会亮起来。我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并不说话。只听那边传来他低沉细腻的声音：“赵歆林，你现在在哪，出来放烟火吧！”

“赵歆林，你能听见吗？”

“喂？什么情况？”

我自嘲地笑了笑，明知他不会懂我的处境，却还是自虐地接了，“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

桑梓不死心，“为什么啊，大家伙一起多热闹，出来吧，你转学之后，我们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我在医院！”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我听他不再说话，就把电话挂了，进屋坐在姐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