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事忘不了,新事记不住,晚上睡不着,白天打瞌睡……
也许是真的老了,宅在家里的这些日子总是回忆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
记得上小学时,每次考试我都是班里的第一名,上了初中后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惹得同学们羡慕,自己也常常引以自豪。
读到初三,当时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三个班刷成了两个班,学习更加紧张,早晚要加课,和初一、初二不同时到校和放学,本来我们村这一届上初中的就只四个女生,到了初三后只剩下了我自己了,来回都没有伴儿孤零零的。
初中在邻村,距家三里地,中间要过一条东西走向很深的渠,说是水渠常年干涸,渠上有座小桥,往东面得绕很远的路,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人们都是爬渠坡,不走小桥。三里地,路两边都是高深的玉米地,对天生胆小的我来说害怕极了。
村里新建了一个尾毛厂,不上学的小姐妹都到厂子里上班了,每个月能挣几百块钱,个个都穿得时尚漂亮,甚至有几个还戴上了手表,这令我羡慕不已。
羡慕之余,就不想上学了,也想去厂里上班,不敢向父母说,说了也不同意,怎么办呢?找了个理由就谎称头疼,经常迟到早退请病假。这下可吓坏了爸爸妈妈,爸爸骑着自行车带我到处看病,先是附近的几个乡镇医院,后来又到县医院,也没有看出名堂来。
其实我哪有什么病,就是为了逃课,不想学了,每个星期至少也得耽误两天,成绩可想而知,中考落榜了,终于可以不上学了!
我按捺住自己的小窃喜,告诉爸爸我不想复读了,没等自己的小九九说出口,父亲平静地望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不上就不上吧,你妈每天都赶集卖布,地里的活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正好给我搭把手。今天咱俩去锄山药吧。”我一听傻眼了,不上学也不能去工厂上班,去锄山药?!
父亲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上班的事就不敢提了。没办法,我拿着锄磨磨蹭蹭地跟父亲来到山药地。一看,呆住了,虽然山药只有五垄,可是三百米长的地头呀,这在我眼里简直就是无边无际,得锄到什么时候啊?爸爸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慢悠悠地说:“前天才浇的地,今天锄着正好,等到下午就干了,再锄就会揭起一块一块的土疙疤,就会伤到山药的根,所以呀今天上午必须锄完,咱们一段一段地锄,一会儿就锄到头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拿起了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锄着,五垄我只锄一垄。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不一会儿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衣服贴在了身上,口干舌燥。抬头望望天,骄阳似火,从来没有感觉过太阳像今天这样热,白云呢?跑哪去了,怎么天上一朵都没有。低头看看地,怎么还不到头?父亲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只是埋头锄地,甚至半天都没直一下腰,他不累,不热,不渴?哪像我一会儿看天,一会儿四下寻摸,一会儿又发呆的。
正在我干渴难耐的时候,临近地里的大娘送过来俩西瓜对我爸说:“今天太阳真毒,快跟孩子吃块西瓜解解渴吧!”,我眼前一亮,嘿!吃西瓜!既解渴又可歇口气少干点活,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我眼巴巴地望着爸爸,希望从他嘴里蹦出来那句话,“那就歇会儿吃块瓜再锄”,可父亲好像摸准了我的心思,感激地对大娘说:“大嫂子,这地不等人啊,干得太快了,锄完再吃吧。”
我一听这话,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赌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送给爸爸一对白眼球。爸爸却不生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蔼地说:“累了就歇歇吧,爸一会儿就锄完了,锄完咱就回家。”生气归生气,还得锄啊,早锄完早回家。唉,我又慢吞吞地捡起锄头,慢腾腾地锄了起来……
锄完回到家,老妈赶集也回来了,很纳闷,“怎么你们回来这么晚?”我没好气地说:“我干不了锄地这活,明天就去复读。”父母相视一笑,妈妈说:“你自己说的啊,不能反悔。”我脖子一扭:“我说到做到,好好学,一定考上中专,我再也不锄这山药地了!一次就够!”
第二天我就去学校报道了,这下知道了学习可以改变命运,学习更加努力刻苦,来年终于考上了师范。我知道,这得归功于父亲,如果没有他对我的磨砺,我不会发奋学习的,也不会跳出龙门。
2000年腊月,57岁的父亲的心脏病突发离世,一家人失去了顶梁柱,我们悲痛欲绝,但最悲伤的还是母亲,可母亲从不在我们面前落泪,我知道母亲坚强是为了我们不过于悲伤。
处理完后事,我把母亲接到了县城和我们一起住,初衷是让她跟着我们享福,可是却是来受累的。母亲是一个勤快闲不住的人,每天早早地就把早饭做熟了,才开始叫我们吃饭。
吃完饭我们一抹嘴就去上班了,每天放学之前母亲就把中午饭或者晚饭做好,我们回家都是现成的饭菜。接送儿子,刷锅洗碗,清理卫生都是母亲一个人干了,我当起了甩手掌柜的。所以说,我安逸的生活是母亲的辛劳换来的,我每每想起都内疚不已。
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剩母亲一个人在家,她觉得没有意思,就又主动承担起了为我们看门市的任务。
那时候,我们三家和着开了一个饲料门市部,因为六个人都上班,就雇了一个人看门市。养猪场或者是下面的代销点需要饲料,我们雇的那个人就得关门市门,自己去送。我妈觉得那样影响生意,自己在家呆着也无聊就帮我们去看店了,这下她就更忙碌了。
母亲以前在我们村的供销社上班,后来个人承包了,自己开了一段时间门市,因为在村北,位置比较偏僻,后来村里又开两家商店,生意不好做。至时她就开始赶集卖布料,风里来雨里去不辞艰辛,可以说做了一辈子买卖。
这次她愿意为我们看门市,一是自己在家寂寞,二是她喜欢这份工作。自从母亲为我们看店后,我们的小店有了起色,老家周围,三乡五里好多认识的人都用我们家的饲料,母亲又在老家为我们开拓了代销点,那两家合伙人经常感叹:“阿姨天生就是做买卖的材料,她一来,我们小店生意红火了。
2002年他的离开,我的生活出了变故,门市我们就主动退出了。
有一天邻居奶奶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我震惊:“你爸妈感情真好,你爸去世这么久了,你妈还放不下,睁眼闭眼地都落泪,你父亲的好处时常挂在嘴边……”母亲把悲伤藏在心里,从不在我们面前流露。
母亲虽然跟我们在县城住,心里总在牵挂着在老家的爷爷。每每周五放学回到家,她早准备好了蔬菜水果,迫不及待地等着我们带她回老家,到家就赶紧把爷爷请过来,做爷爷最可口的饭菜。周末这两天她把爷爷的院子,屋里屋外收拾整洁,日常穿换的衣服洗干净,变着花样改善生活。每个周末都如此,风雨无阻……
时间久了,我有时忍不住抱怨几句,周末你也休息一下。妈就长叹一声:“你爸虽然不在了,咱不能不管你爷爷,把你爷爷推给你二叔三叔,那是不孝。要不是看你们既上班又开店,没时间接送孩子上学,我才不跟你们到县城住呢!等你学校放假了,我就回老家住,就有时间照顾你爷爷了,不能让他感到孤单……”
我的家庭分裂后,母亲始终都和我一起生活,就连弟媳生孩子她只在医院照顾了两天,弟媳还没有出院就回来了,我知道她不放心我们娘俩,怕我们孤单,怕我们受欺负。这些年如果没有母亲帮我抚养孩子,帮我支撑这个家,没有母亲的陪伴,我不知道自己还要洒多少眼泪……
我敬重我的母亲,她不仅给我生命,还教会了我如何做人,让我懂得了感恩,让我学会了坚强。
父亲的去世,我的家庭的变故,二十四岁的弟弟小小的年纪就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赡养爷爷,照顾老妈,帮我抚养孩子……
2006年,母亲蛛网膜下腔出血严重,得需手术,他和弟媳俩人拿着CT片子跑了不知道几家医院,网上咨询病情,打电话联系医生,办理住院手续,缴费,都是他在忙,而我这个当姐姐的却落得清闲,唯一的工作就是陪伴母亲。
手术的那天,母亲被推进手术室,我们焦急地在外面等候。突然,主治医生走出手术室要和我们商量一下,说血管造影显示,母亲头部血管瘤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增加了手术难度,费用也会提高,预计需13万左右,让我们自己商量商量是不是做开颅手术,那样费用还低,介入手术费用太高了……
我一听,眼泪先掉了下来,堂弟在旁边忍不住放声大哭,而弟弟却非常镇定,对大夫说:“就做介入手术吧,这样我妈承受的痛苦还小一点,恢复也快,放心,钱我会想办法,那不是问题。请你放电阻丝的时候尽量小心,拜托了。”那一刻,刚迈出大学校门的他长大了,成了一个男子汉。
母亲天生怕冷,胃口也不好,所以总是和别人差一个季节。秋风送爽,我们刚穿上长裤长褂,她早已穿起了秋衣秋裤。冬天,平房不是集体供暖,我们自己烧煤取暖,无论烧多久,室内温度都不如楼房温度高。弟弟怕母亲和我带着孩子受罪,又为我们买了楼房。
儿子考上了大学,本来是万分欣喜的,当看到高额的学费住宿费,愁云又爬上了眉梢。弟弟却悄悄地给儿子卡上打了学费住宿费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还给儿子买了笔记本电脑,手机,弟媳给儿子准备了生活用品,大到皮箱,小到喝水杯,一应俱全。我这个当妈却啥心也不用操了。
由于家庭的变故,七岁的儿子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我的整个生活全部都寄托在他身上,常常以极近刻薄的做法要求他,“男儿若有平生志,六经需向窗前读。”儿子懂得我艰辛的付出和望子成才的心情,一切默默承受,不辜我望,终于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成人成才。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的生活有了色彩,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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