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病了八年了。
是脑淤血。老人家跟着单位老同事去省城做体检，早上坐车没吃饭，去了医院，头发晕，大约他当时正在奇怪屋子里为什么有星星，就倒在了地上。
他的妻子儿孙在他千里之外，祖父就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地方倒下了。好在是医院，祖父得以及时就诊。
祖父出院，看起来已经没有从前的精气神了。从前的他在我放学后牵着我去买一碗牙签肉，买米糕和饼干。牙签肉和米糕我从那以后再没吃过，那种饼干也早已停产了。
祖父害怕走路，他怕跌在地上。祖母只能把生活重心转移到照顾他上，我中午就没再回过祖父家，只能回自己家。
坦白来说，父母做饭比祖父做饭好吃。但在祖父家，我想看少儿频道就看，祖父只能陪着我看喜羊羊。回到了自己家就得看新闻三十分，我才知道国家主席是谁。
我见到祖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住院却越来越多。
每次都是不同原因。医生说祖父年轻时做电工，伤了肺了；医生说祖父很少走路，肌肉萎缩了。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为了骗钱才这么说。我的祖父一米七六的个子，那么结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惨？
怎么可能？大约祖父也是这么想的。
他要证明给我们看的。他想要起身去喝一杯水，却像许多年前的那天一样倒在地上。
祖父急了。这一急，他有灵性的生命就结束了。
作为有知觉的人，他存在了71年；作为没有知觉的人，他存在了3个月。
我去看他，握着他的手说，爷爷，你要等我考上大学啊。听懂你就眨眨眼。
他眨眨眼睛。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后来的我穿着孝服，手举灵幡走在队伍最前。我心口发闷，却哭不出来。
在有机化学课本上看到鱼肝油可以消除脑血栓，我想，这个可以给爷爷吃。
但我没有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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