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可以忘记

如果，我可以忘记

——写在父亲仙逝两周年之际

1、

如果此刻，我可以

安然入眠

像个不谙尘世的孩子

软软地依旧睡在老屋的怀里

我一定会毫不经意地把你忘记

忘记你，挺拔而忙碌的身影

忘记你，已冷却多日的气息

忘记你，在另一个世界里已经沉默的悲喜

2、

如果此刻，我可以

把你叫醒

像多年前，我轻轻地伏在你的床头

模仿你如若雷霆的鼻鼾

我依旧在孩童的欢快里

无知，也无悲悯之心

我一定不会如此深深地把你想念

我只会惦记停放在屋檐下的单车

只会听见屋外的涝坝边，同伴无休止的欢声

却听不见你的任何一声呼唤

3、

如果此刻，静谧的村庄

浮萍依旧安睡在夏日的涝坝

而我，已经长成一棵参天白杨

已经在尘世的寒冷里，穿梭过一遍

已经看得透一切假和非的虚幻

已经深深地懂得你的严厉和爱

而你也依旧高大

依旧站在夕阳下，守望我从村头归来

我一定可以卸下对你敬畏的铠甲

牵着你的手，走回曾经

恬静而明亮的午后

安贫于一碗井水之凉

安然于一腔空空如也的心肠

安乐于你的身旁

4、

如果此刻，可以通舟于彼岸

待心头的河水，在这寂静的午夜

一寸寸涨起来

我将撑开肋下的浆片，划上一叶小船

从这凋落的人间

赶去看你

和你说说，这些年从我头上淋下的雨滴

它们口中不可言说的重量

无法解构的欲望

和你说说，那些陈旧岁月里的早晚

漆黑的夜，我开头在心头的花瓣

曾吐着安宁的芬芳

5、

如果此刻，我可以安生于

身后的朝夕

我可以在掌中，觅得通往福祸的曲线

可以在曲线中穿行，而不惧怕任何一种塌陷

如果此刻，我可以接纳一座荒山

可以允许荒山在枝头长出新芽

而你必须和泥土和解

我宁愿折叠起

这方已经打开的黑夜

还你以苍穹下的平静

而我，仍站在已经闭合的昨日之门外

沉湎于心头的苍茫

站在日益尖锐的荆棘之上

眺望着你

也眺望着，衰老的村庄

我们父子俩日渐遥远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