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英雄
相信所有人小时候都做过相似的梦,邪恶大Boss计划要毁灭人类毁灭地球或者毁灭宇宙,总之要把所有美好毁灭掉。被选定的人,就是我们,男孩子会拥有超能力,女孩子会拥有魔法,总之作为最后的希望,我们挺身而出,心甘情愿用生命保护人类。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再也不相信这个童话了呢?也许是作业本被撕烂的时候,也许是零花钱被抢走的时候,也许是被关在学校厕所的时候,也许是父母不以为然的时候。对我而言,是一通电话之后。
五年级时换了班主任,与之前和蔼可亲的语文老师不同,她凌厉尖锐并且热衷于补课外快,在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花钱消灾,没参与补课的学生与补课的学生成了两个对立的阵营,因为皇帝暗示下的偏袒排挤,不肯花钱的越来越式弱。 终于有人反抗了,家长一通电话告诉她已经到教育局状告了她的所作所为。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教育局最终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给予实质性惩罚,几乎是不了了之。但对于我们来说,却不能就此揭过,班主任在班上声泪俱下地痛斥了“叛徒”的无耻行径,发誓一定要揪出这个“人渣”,在那时的我听来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
少年英雄我还不知道,需要可怜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罪名在第二天上学时就砸到我头上,我相信她一定冥思苦想一整晚,最终颇得意颇解气地得出结论,“她没在我这里补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接到电话前一天她的爸妈来接她放学,看我的眼神就很恶毒。她爸爸做老师的,更懂门道。她看起来就是个不安分的。”
于是我还没来得及真正理解“叛徒”的意义,就已经切身体会到了“叛徒”的代价。大家出去玩时,我被留着阴冷的教室写莫名其妙的作业,太阳毒辣时被赶出去继续写额外布置的作业,被叫到办公室整下午的羞辱也是家常便饭。当然还不够,同学们都不应该和我讲话,也不应该和我同桌,我的位置越来越偏僻,最后挨到了垃圾桶,就像班主任说的,垃圾陪垃圾。曾经的好朋友丢了东西立马告诉她,是我拿的,于是班上再有人丢了东西她就会说,“不能问我,要问问小偷啊。”
张爱玲说,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我却非常庆幸没有早点读到这句话,它是毒蛇,潜藏在水底只等着把一切善与光屠戮殆尽。如果我变成那个需要原谅的我,谁都能原谅我,我却不能原谅自己。
曾经我打败过大魔王,却打不过小小的坏人。现在我救不了人类救不了地球也救不了宇宙,但好在能学着和坏人们过几招。越学也越明白,想成为谁都不可能,除了成为自己,想打败谁都很容易,除了打败自己。虽然我没法成为拯救世界的勇者,但还能拯救自己,所以我相信我能越战越勇攻无不克,却必须同过去的自己讲和。
每一个在欺凌里挣扎在阴影里重生的孩子,都是英雄。八年前那个胆怯的小女孩子没有选择成为欺凌者,没有选择成为围观者,也没有把特权和仗势欺人当做理所应当,她依然向着阳光茁壮成长,打出最漂亮的反击。
是的,在某一天,长大了的她在街头遇到了班主任,班主任露出了曾经她最害怕的那个轻蔑的神情,她没有躲避地直视对方,点了点头笑了笑。
图片来自《月光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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