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第二章 满心风雨下西楼

《苦酒》第二章 满心风雨下西楼

太湖八百里，一望渺无极。

星月山庄就坐落在八百里太湖中的三山岛上，四周星罗棋布的小岛，将三山岛围在中间，形成了天然的众星拱月之势。

细细的雨，在屋檐下形成了一道道连绵不断的雨线，庭院中几株刚刚抽芽的树随风轻轻摇动。

凉风吹过，窗边的许沐晴略微皱起了眉，倒不是她穿的单薄，只是这江南的春雨总是比别处多了几分水汽，几分寒意。

听月阁在这朦胧的烟雨中如诗似画，南宋辛弃疾曾作有一诗，诗中云：“听月楼头接太清，依楼听月最分明”听月一词便出于此处。

众所周知星月山庄有两个极为重要的所在，一是用来议事的观星殿，二来就是许沐晴现在所在的听月阁。与观星殿上满天繁星尽是珍珠，雕梁画栋贴玉描金的奢华不同，听月阁看上去很是朴素，这座二楼上只有一张书案和几把椅子，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但整个阁楼都弥漫着一股沉沉的香味，这整座楼所用木材全都是顶级的沉香木所建，如此奢侈的手笔，也只有以富庶著称的星月山庄拿的出。

窗边听雨的许沐晴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望着远方的目光还未收回就淡淡说道：“来了，不敢见我吗？”

“不是不敢，只是不想罢了。”

从许沐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紧闭的窗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窗翎之上坐了一个人。

她当然知道说话的是谁，所以没有回头就问道：“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没办法，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无名从窗户上跳下，耸了耸肩说道。

看着无名无奈的表情，许沐晴轻声一笑，原本就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一笑，简直像是春日里江南盛开的桃花。

“你笑什么？”无名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当年无意间救下的这一条命还真是值钱啊！”许沐晴不由得感叹道。

无名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说道：“是挺值钱的，你救这一命，换了唐门《玄天宝录》和天山派的至高功法《寒冰真气》，能不值钱吗？”

许沐晴望着远方波澜不惊的太湖，向窗外伸出了手。屋檐下被风吹落的雨水滴落在她的手心里，汇成一团，渐渐地一层朦胧的白雾逐渐升起。不大会，一朵闪亮的冰花儿在许沐晴的手里成形，闪着冰蓝色光芒的花儿极其美丽，分外精致。

“凝水成冰！”无名看着那朵雨水凝结成冰花问道：“你的寒冰真气应该已经到了第六重境界了吧！”

“是第七重！”许沐晴指尖一弹，手中冰蓝色的花儿已经脱手，化为了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向无名飞去。

无名轻轻伸出两根手指，接住了半空中的冰蓝色花朵。

一边把玩着那只冰花，无名一边笑吟吟的说道：“玉花凋落心不改，原来此物最无情。寒冰真气加上唐门的暗器手法，没想到你能用到这种地步。”

许沐晴道：“寒冰真气，玄天宝录再加上星月神功，我也到了极限，再多的话体内经脉错乱，很容易反噬，不像能你几十种功法能融会贯通。”

无名哂笑两声。赶忙转移话题说道：“说正事吧，你这次找我来，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许沐晴道：“俞元瑞的消息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无名点头道：“略有耳闻，是要杀他吗？”

许沐晴摇头道：“护龙山庄和我星月素来不合，安插的内应这件事我们两家都心照不宣也不算什么大事，俞元瑞虽然是护龙的人，但是也没什么出奇的，还不至于找你来。”

无名道：“所以一定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或者是他带走了你们星月山庄什么东西。”

许沐晴拢了拢鬓边被风吹散的长发，说道：“俞元瑞虽然武功不高，但很有能力，所以提拔他做了天罡庄的庄主。每年二月二，一百零八庄的各位庄主都会来星月山庄述职汇帐，然后共同商讨一年的具体事宜。除了主庄的召见外，这是他们一年中唯一一次随意出入星月的时候。俞元瑞藏的很深，这些年都没有什么异常。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摸清了我星月山庄藏宝库的位置，今年竟然进入其中盗走了一样东西。”

“能让你们这么紧张，看来这样东西对你们很重要啊。”无名不由得叹道。

“虽然很重要，但却没什么用。只是这样东西绝不能现世！”许沐晴正色道。

“到底是什么？”无名不解的问道，金银珠宝？古玩玉器？这些星月山庄可从来不缺。

许沐晴顿了顿沉声问道：“你听说过，聚宝盆吗？”

“什么！”无名惊道，手中茶盏一晃，差点洒出来：“那不是个传说吗？这东西是真的？”

许沐晴长叹一声说道：“任何传说都是有根源的，只不过聚宝盆没有传说中那么神罢了。”

元朝末年，天下大乱，各地义军，揭竿而起，其中就有现在位列九五之尊的大明皇帝朱元璋。朱元璋最初起事之时兵不过万，将不过百，在各地的义军中只能算末流，且不说当时雄霸一方的陈友谅，张士诚就连普通打家劫舍，落草为寇的山大王都比不上。

相传朱元璋曾得一人相助，才从一介草民，做直到现在君临天下的一代雄主，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就是有天下第一的富豪之称的——沈万三。

或许富甲天下这种词，就是专门来形容沈万三这种人的，传说他有两宗宝贝，聚宝盆和摇钱树，能源源不断的生出钱来。虽然这不过是夸大的说法，但是足以证明沈万三生财的能力有多恐怖。

朱元璋得他巨资相助，招兵买马、聚草屯粮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平陈友谅，灭张士诚，征大元朝，剑锋所指、攻无不克，最终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天下，打出了一个现在的太平盛世！

可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如同历史上所有名臣良将最终的宿命一样“飞鸟尽，良弓藏；姣兔死，走狗烹。”朱元璋荣登大宝之后，那里会容许有一个富可敌国的人存在。

所以曾经拥有一切的沈万三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一代神话就此终结，万贯家财落了个茫茫大雪真干净。

可是，事情到这还没完。沈万三死后，朱元璋派人抄没家产之时，却突然发现曾经他那富可敌国的财富竟在一夜间烟消云散，不知所踪。好像是料到了朱元璋会赶尽杀绝一样，提前将大批的财宝藏了起来。

朱元璋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这批宝藏的探索，可是十几年了却仍没有丝毫进展。有传闻说，沈万三藏宝的地点就在他两宗宝贝――聚宝盆、摇钱树中。而这两宗宝贝也在沈万三死后离奇消失，年深日久，两宗宝物也就逐渐变成了传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万万没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聚宝盆竟会突然现世。可沈万三与星月山庄毫无瓜葛，他的东西怎么会在星月山庄？

想到此处，无名忍不住开口问道：“聚宝盆怎么会在星月山庄？”

许沐晴长叹一声，幽幽的说道：“沈万三死后，抄家的是我父亲。”

“什么？隐而不报，这可是欺君之罪！”无名惊道。

许沐晴低下头沉默片刻才缓缓的说道：“想要聚宝盆的不是我星月山庄，是我们上边的人。我父亲只是听命行事。”

无名哑然失笑：“原来如此，看来江湖之大，也逃不过庙堂之高啊！”

  当年元末天下大乱之时，明教盛行，不管是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还是称霸一方的义军首领俱是其中教众，朱元璋也不例外。他出身于草莽，更懂得江湖的重要性。况且他还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禁。为了监控百官他组建了锦衣卫，为了控制这些江湖门派，他派“神武候”朱亭一手创建了护龙山庄，两方联合之下，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皆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中。

而在护龙山庄以雷霆之势剿灭了几个不听号令的门派之后，各家门派倒是学聪明了，现如今的各门各派身后，那一个敢说背后没靠山。更有甚者直接入仕为官，像许沐晴的父亲许洪虽然是星月山庄的庄主，同时也是户部侍郎，苏州织造局的局丞。护龙山庄与星月山庄不合，但却始终不敢兵戎相见的原因，无外乎是星月山庄背后靠山的地位比神武候朱亭更高而已。

窗外的小雨依旧下个不停，思索片刻的无名对许沐晴说道：“现在聚宝盆已经在护龙山庄的手里，杀俞元瑞已经无济于事，就怕朱亭撕破脸皮把东西交上去。”

许沐晴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护龙山庄和我们虽然相看两厌，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朱亭不敢撕破脸皮。他要是真的把东西交上去，我们完全可以拒不承认，俞元瑞人微言轻，根本扳不倒我们。”

“那他想要的是什么？”无名不解的问道。

“你看看这个。”说着，许沐晴从一旁的书案前取过一封请柬递给无名。

请柬来自护龙山庄，内容很简单，说的是护龙山庄得了一宗宝贝，但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护龙山庄不敢将宝物据为己有，所以在三月三日召开英雄大会，以武会友，定夺宝物的归属。

无名看了之后，不由得眉头紧锁：“英雄会，护龙山庄这是什么意思？”

许沐晴冷哼一声：“投石问路而已，朱亭这在用聚宝盆做饵啊。”

想找到沈万三遗留下来的那批宝藏，聚宝盆，摇钱树缺一不可。这一点护龙山庄也明白，与其去找摇钱树，不如主动将聚宝盆抛出来，那摇钱树自然会现身。饵越大，鱼就越多，只要有一方势力出头不管有没有摇钱树，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等到何方势力争个你死我活，护龙山庄就可以坐享其成，将二宝纳为己有。

无名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感叹道：“好深的算计啊，这是等你们上钩啊！”

“而且还不得不上钩。”许沐晴补充道。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过后，无名缓缓抬起头，看着许沐晴说道：“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让我替你们把聚宝盆夺回来是吗？”

“对。”许沐晴错开了无名的双眼，她明媚的眼眸在这一刻，似乎有些暗淡。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的，听月阁楼中很静，只剩下了雨打屋檐声。

烟雨中，重楼里，多少天涯客；千里外，古道旁，无数不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