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火木师祖
“有一种效应是这样的,你已经很痛苦了,你的生活已经什么也不剩下了,但是上帝依然会再次夺走你仅剩的、最重要的人或事,让你更加的痛苦。”
“这就是悲惨效应。”
花有开有落,叶有枯有绿,人有生有死,这是我在出生起就知道的道理,或许可以说人人都知道。
有的时候懂得越多,承受的也就越多,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白衬衫一尘不染随风飘荡,眉宇间净是不符合年龄的忧愁与创伤。
我安慰他,他却对我说:“俞心,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这问题不禁令我沉默。深奥的孤独,在这一刻显现出来,空虚又缥缈。
似乎猜透我心中顾虑,他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这座破烂的小楼。在楼梯处,恰好碰见了我拾垃圾回来的奶奶,她饱经风霜的眸子里浑浊又通透,有着看透世俗一般的从容。
我记得他与我说过,我的奶奶年轻时,一定不简单。
此时,他仅仅与她对上一眼,便匆匆离去,甚至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
“你同学吗?”奶奶问。
我目光望向窗外,夕阳落下的余晖照在我的脸上,天空晴朗又阴暗。
许久,我淡然开口:
“不是。”
我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林荫小道上。
天空如洗,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枝的曲线照射在青瓷地上,宁静而美好。
老样子,推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我停了下来,蹑手蹑脚的走进一堆废品中,刺耳的气味与惹人厌的蚊虫无法驱散,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喵——”
娇柔的猫叫声叫的我心中越发柔软,我捏着鼻子,也同样回它一声——
“喵。”
小猫听见了我的叫声,连忙拖着两条残废的腿来迎接我。我轻轻的抱起它,拿出从便利店买的猫粮,塞进它的嘴中。
软软诺诺的舌头温柔的舔着我的手,我替它顺着毛,凝视着它低眉顺眼吃着东西的样子。
“吃完了?”我看着它圆鼓鼓的肚子,“我走啦。”
它不舍的望着我。我拍拍它的头,再一次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这一片废墟。
跨上自行车离去,风在我耳边呼啸,不觉间,脸上竟滴下几滴雨点。
下雨了。
“我抑郁三年了……”
手机的蓝屏一闪一闪,我拿起,看着屏幕上方那个陌生的号码,不禁蹙紧了眉头。
这么晚了,谁还会给一个陌生人发消息?
“我是阿南。”还未等我回复,那人率先发来一条信息,“是在学校的班干榜上查到你的联系方式的。”
“我们学校的啊。”看到这条短信,我放松了警惕,“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呢?”
“我特别难受。”他跟我说,“其实我家庭很幸福,但是我父母从来没有顾虑过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这些话,看似再平常不过,只是……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呢?”我问。
他说:“我看到你绕路回家只为了喂一只残废的猫,我觉得你和我很像。”
很像?
正当我想入非非之际,门外传来奶奶低沉的声音:“心心,睡觉了。”
我应了一声,然后接着在手机上与那位不知名的校友聊着:
“第一,我从来不和我父母吵架,恕我不能理解你的感受;第二,我根本没有父母。”
此条信息一发,那边果然落寞了很久。我冷笑一声,正欲睡去,怎料手机又一次响了一下:“我和没父母没什么区别。”
哼。我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今夜清风朗月,星辰璀璨。
我哭了。这事我都不知道。
我看见班干榜上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狭长的眉,狭长的眼,薄唇紧抿,十分不与人亲近。
“请问是阿南吗?”我走过去,只见那少年退后很多步后,面露惶恐之色,片刻,才幽幽开口:“你是俞心。”
我点点头,他弱不禁风似得靠在树上,我注视着他的俊朗的五官,有那么一瞬的心动神摇。
默默相看却无语。阿南总给人一种脱俗的仙气,可依旧掩盖不了他眉宇间那抹忧愁之色。
瞧着仿佛真的抑郁了。
那天放学,我依旧推着自行车来到那片废墟,手中抓着猫粮,蹑手蹑脚的寻找它。
它虚弱的“喵”一声,我欢喜之余还有一丝惊讶——
身着白衬衫的阿南正一颗一颗的喂着猫粮,小猫同样用那粉嫩的小舌头舔着他的手。
“你来了。”
平静的语气里不含一丝一毫的情感。
我嗯一声,将买的猫粮倒出一些放在手上,道:“你走吧,我来喂就行。”
“这猫活不久了。”他答非所问,“应当吃些好的。”
我怒视着他:“不要胡说。”
“我并没有胡说。”他一反常态,“这猫顶多活一个星期。”
这次我没有和他顶嘴,目光盯着那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
小猫果然什么都不懂啊,无忧无虑的,用它那粉嫩的舌头舔着阿南的手。
连自己快要死了都不知道。
奶奶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我背着她,一步一步的下楼梯,送上救护车。
鸣笛声响彻天空,奶奶的眸子最后看了我一眼便消失在车里。
阿南在我身侧,依旧面无表情,不带着一丝一毫的感情道:
“你有一个不简单的奶奶。”
由于过于担忧奶奶的身体状况,以至于我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低声喃喃一句,像是在念咒语一般,转瞬便消失在我家门口。
我望向他远去的地方,心中竟有股酸涩涌上心头。
心电图的停止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绝望吧。
奶奶的离开,打垮了我的身躯。
前几天起早贪黑的拾着垃圾,大大的布袋里现在装满的都是回忆。
我踉踉跄跄的回家收拾奶奶的遗物,收着收着,就流泪了。
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哭,仅仅只是,轻轻的抽泣一下罢了。
奶奶的葬礼上,一片萧条。我最后看一眼棺椁里奶奶安详的神情,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把奶奶埋在了老家。依旧骑着自行车,路过那片废墟的时候,阿南清瘦的脸上仍旧看不到一丝情感。
他平静的告诉我:“猫死了。”
花开花落,人生人死不过是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道理了。
他平视着前方,与我并肩而坐。
没吃完的猫粮被我一个一个的扔进河水中,任他们随波逐流。
阿南说,如果我没发那条信息,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我漠视他,面色平静,看不到一丝感情。
白衬衫一尘不染随风飘荡,少年面容平静又惶恐,沉重而叵测。
正当我想入非非那间,风在我耳边呼啸,不觉间,脸上竟落下几滴雨点。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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