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年的春天,我被谪出洛阳,左迁华州。途径石壕,暮色式微,便投宿于一户人家中。
帝国日落,俄而户外嘈嘈然,似乎是一群披弓戴甲的人。老妪急忙拉着我,让我躲到灶室中的柴草堆中;老翁也急了,什么都没有带,就急忙翻过院墙,逃走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快来人!”一个蛮横的声音从门缝冲进我的耳朵里,老妇急忙开门去看,开了门,门外是几个高个子、披甲胄、腰中佩剑的官吏。
“官老爷好……”老妇朝那几个人低眉顺耳地说,“河阳告急,敕令招兵。你家有男丁否?”不等老妇说完,那打头的官吏便眯着眼问道。
“啊也,我家有三个儿子,都是二十多岁。但是几个月前,唐军招兵,我的三个儿子都被招去守卫邺城了,前些天,我的二儿子托人捎信来,说他的大哥和三弟都死于乱军之中了。”她说到这,声音就有些抽噎了。
“活着的人尚且是苟活于世,能活一天算一天,每天的晚餐,都在庆祝自己又活过一天;然而那些逝去的人呢?他们的生命,永远结束了!”说到这,老妇便有些不能自已,留下了几滴苦痛的泪。
“啊……啊……”从房门里传出一阵哭声。“嗯?房间里的是谁?”那官吏拂着自己傅满洲式的胡子,冷酷无情地呵道。
“家里再没有别的男人了,只有我那不满一岁,还在吃奶的孙子。”
“肯定还有人!别和我废话!”他更蛮横跋扈地说道。
“因为有孙子在,所以他的母亲才没有改嫁。可怜我贤惠的儿媳妇,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出入都没有完整的衣服……”
“哼,我都不信,必须有人服役!”
“我老妪虽然气力衰弱,但请让我今晚和你一起回军营罢,赶快到河阳去服役,还能为军队准备明日的早饭。”
…………
夜深人静的时候,万籁俱寂,我仍没有从柴草堆中出来。但我仿佛听到有人低声地哭泣。
这家的老妇,多可谓是有家国情怀!但那石壕吏又是多么蛮横,多么冷酷,多么无情!纵使是官军,亦或是叛军,应许皆是这般如此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夜无眠,天空破晓,如闻鸡鸣。我登程赶路的时候,只与老汉一人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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