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中至少都会遇到一个神经质朋友
而我的神经质朋友叫做王超
虽然名字像男生
但王超实际却是一个身材纤长的美女
她的大长腿也维持了我们多年的友谊
在去年6月14号她突然联系上我让我帮忙
大致就是她开了一个直播间
想让我去做个水军
作为一个传统纸媒记者
在这个新媒体时代
主职收入还不如副业在家做自媒体来的多
报社那边也很清楚所以对于坐班这事儿
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两年我基本都是居家写稿
对于王超这个请求
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而这个貌似随意的决定很快就给我带来了一系列要命的麻烦
王超开的直播间主要就以聊天为主
却取了个很抓马的名字叫作
王超与吴伟
吴伟是她男朋友
我没见过
比较特别的是她直播不擦边
平时以讲刑侦故事为主
起初听起来还不错
时间久了发现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案件
属实有些无聊
这天照例进入直播间之后便随手将手机放在床头
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煮面条
过了一会儿端着面回到房间
却听到手机里传出了一个男性声音
“我杀了一个人”
当我快步走到床边后发现
直播间有一个人正在连线
网名叫做“杀人者”
我看到这个中二的名字
以及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猜测
应该是某个中二少年见主播漂亮
便想讲点离奇故事吸引王超注意力
不过这次连线确实也给直播间带了一点人气
公屏有人陆续打出“6”来互动
屏幕中王超皱眉接了句
“你杀了谁”
男声沉默了几秒回答
“一个朋友”
不等王超继续追问
男声便缓缓讲述起来
听男声讲完总结起来就是
之前男人有一个好朋友
不过因为与自己喜欢上同一个女生
两人间便有了隔阂
原本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在一次聚会上
朋友喝醉的情况下强暴了自己喜欢的女生
男人知道后情绪失控
在酒精作用下将朋友推进了湖里淹死了
故事讲完
直播间公屏陆续有人打字互动
“太狗血了，差评”
“杀人了就去自首”
“主播报警”
讲真
这故事听完
我甚至觉得王超前两天讲的那些刑侦故事可以再翻出来讲讲
王超在屏幕中抿嘴听完后问了句
“那你打算去自首吗”
男声笑笑
“为什么我要去自首”
“所以，你刚刚讲的都是真的么”
“当然”
“那能不能再详细讲一遍”
“好啊”
这次男声讲的更加详细
包括作案时间
甚至是作案地点
刚好就在我们这座城市
“你说谎了”
王超在男声讲述完之后说道
“说谎？”
“是的，你刚刚说你喝醉之后将人推进了湖里是吧”
“对的”
“可前段时间你说的这个景观湖因为离世博会太近所以闭园了两天，那两天正好和你说的杀人时间一致。
说完，王超便直接下播，刚刚连线的杀人者在下播前点下了关注。
过了一天王超继续开播，而“杀人者”在开播没多久也进入直播间并再次申请连线。
“ 你还要继续昨天的故事么”我忍不住在公屏打字询问
说实话，昨天的故事真的是漏洞百出。
“反正也没什么人”王超说完就将连线接通了。
昨天的男声再次传来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昨天的故事，那今天讲一个我小时候的案子吧”
屏幕中王超撇撇嘴
男人便自己开始讲述起来
说在他小的时候一家人都住在本市郊区的链条厂员工宿舍中
父亲是链条厂工人，母亲在厂里食堂帮厨
在他八岁那年，一场大火却烧死了他的父母
他自己当时刚好在外面玩不在家里
才幸免于难
后来经过调查
这场火灾被定性为老化线路引起的
但发生火灾时他正在楼下
而大人们都在午休
所以他恰巧看到一个全身裹在黑衣中的男人在火灾前上楼又很快速下来。
那个年代的小楼房一栋也就住个十来户
上下楼经常串门
但这个黑衣人之前却从没见过
可惜的是虽然有这样一个线索
在火灾发生之后的20年中却没有找到这个黑衣人的任何其他线索
这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过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父母并非死于意外
也从没放弃寻找当年的黑衣人
在男人快要将案子讲完时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你有在直播间听完这个故事么”是王超的信息
“嗯，听完了，感觉还是狗血”我回复
“那帮我查查这件案子的相关资料吧”
虽然我确实垂涎王超的美色
但也明白舔狗一无所有的道理
正思索如何拒绝这个事情
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
“帮我的忙，有一个大案独家报道的机会”
王超发完这条信息之后
直播间连线的男人也将故事全部讲完
不再说话
“这个案子我知道”王超在直播间对大家说
“你知道什么”连线的男人声量陡然升高
“我知道你说错了一件事，那个案子里没有什么黑衣人”
“没有黑衣人的话，我当年看到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也许当年你撒谎了呢”
王超的话音刚落
男人便主动断开了连接
随即王超继续直播到了下午
而我一整天都在查20年前火灾案的相关资料
甚至动用关系找到了之前案件相关的纸质报道资料以及办理案件的警务人员
最终搜集到的信息和直播间连线的男人所说相差不大
只不过当年烧死的不止一对夫妇，而是两对
随即我整理好资料全部发给了王超
对方回了一个“谢”字
当“杀人者”第三次出现在直播间中的时候
公屏已经开始有人起哄了
“哟，杀人哥又有新故事了”
“直接开讲吧，我想听点刺激的”
男人依然选择直接连线
王超接通
“你男朋友失踪了么”
男人这次开口的第一句就让我有点懵
我看向手机屏幕
王超脸上并没有看到什么情绪波动
淡定回了句
“是的”
我发了条信息询问
“吴伟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叮叮两声传来
王超回复
“半个月前”
“那你还天天在这里直播，不去找人”
“已经报警了吴伟是孤儿，报失踪需要直系亲属”
此时我忽然意识到
王超让我来当什么水军这事儿
恐怕没那么简单
直播间连线的男人继续不急不缓的说道
“今天我还有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有点长”
为了方便大家理解
我接下来就以男人的视角来讲述：
差不多是在三年前我跟着中介进了金龙玩具厂
做流水线普工
工厂里都是两班倒
订单量大的时候一个班要上12个小时
经常有工友熬不住提桶跑路
不过第二天人就会补上
因为工厂附近有大把闲散人员需要打零工度日
干一天玩三天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吴伟也是其中的一员
我当时是流水线的拉长
也就类似组长
吴伟刚好分配到我们这条产线
其实对于这些零工
没人会在意而且通常他们都是做一天就跑
更不可能被人记住
不过吴伟是例外
原本他是和那些零工一起被中介带进来的
不过和他一起来的那些人很快就跑光了
只有他陆陆续续干了大半年
有一段时间政府清理了一批闲散人员
导致我们厂里缺人
当时我看吴伟虽然是打零工的
但在线上也陆陆续续做挺久算是熟手
便找到他商量让他做长期合同工
工资可以每小时给他涨5块
不过他拒绝了
他说他正在自考
所以现在一边学习一边打打零工
虽然他还是继续打着零工
但我觉得他很特别
工作的时候会尽量安排他去相对轻松的位置
吴伟也一口一个李哥叫着
偶尔他会请我吃饭
但我知道他的情况之后
一起吃饭时都没让他付过钱
我觉得他和我们这些麻木的耗材不同
也许会活成我理想的样子
他和流水线上的工友都不怎么熟络
除了我
平时休息时偶尔会看一些侦探小说
有一次我找他帮忙搬货时
正好见他看着这些书
便在搬货闲聊时讲起了我小时候火灾的那个案子
聊到最后我告诉他
直到现在我每年还是会回到
当年起火的老宅附近住一个月
调查一下有关那天见到的黑衣人的线索
吴伟听完当即决定今年和我一起去老宅调查
并表示自己是一个推理爱好者
我知道找到当年那个黑衣人希望渺茫
每年回去其实是寻求心理安慰多过调查
在和吴伟说明清楚后
原本打算拒绝他的好意
但他表示今年自考的课程都学的差不多了
就当过去放松一下
我想想觉得确实也没什么
就答应了下来
却没想到会因此害死他
那天他兴冲冲的从外面跑回来找我
当时我们已经在老宅调查了半个多月
一无所获
但我都已经习惯了
也没什么所谓
而吴伟倒是一直对这件事保持着十分积极的状态
不过当他对我说
“李哥，我找着你说的那个黑衣人了”
我还是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6月1号儿童节那天
吴伟又一次出门
这次他叫我跟他一起
“如果他要跑咱俩就一前一后堵他”
吴伟信誓旦旦和我说道
按照他的说法前两天
他拿着我绘制出的画像
在广场上找下棋的老人辨认
老人家思索半响回答他
“唉，前几天去东边那街上送废纸壳好像见过”
“所以你们堵到人了么”
正当我认真听着连线男人讲述时
王超忽然在直播间说话打断
“没有，当时找过去之后发现那老头所说的人大概也就20出头，长相也不对，大概是年级大了，有些昏聩认错了人。不过，这件事也让我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男人回答
“什么错误”
“人的样貌是会变的，在我的印象中那个黑衣人永远是当年的样子，但实际上已经过去了20年，当年的那个人现在的样貌我已经没法确认了。”
“所以结果就是根本没有什么黑衣人”
“不是，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20年前的纵火犯，只不过....”
说完这一句两人都同时沉默。
直播间的人开始激烈公屏互动
“说话说一半的直接拉出去”
“抓到人了送派出所啊”
我看着手机上不断出现的刷屏
心中却升起一股怪异的情绪
“吴伟呢”王超直接了当的提问
“死了，我看到他被推下山坡摔死了”
“尸体呢”
“我没找着，不过我录下了凶手犯案的整个过程”
“在哪儿”
“你发一下地址，我寄给你”
此时我才意识到
刚刚的怪异感是什么
这个连线的男人一直在不断的讲故事、铺垫
他一定是有着某种目的
而此时他索要王超的地址
我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
正想打电话告诫王超
却听直播间传出一句
“地址已经私信发你了”
我赶紧发送信息
“你是不是傻，这个人明显就是来套你的信息”
“我看出来了，所以只给他发了小区地址，详细的没说”
连线的男人继续讲述
“我当时离他们很近”
“离得近为什么当时不救人！”王超突然神情激动在直播间大声质问
“我...我被吓到了，我不敢上去”
“案发地点在哪里”
“我不记得了，当时我太害怕了，一直跑跑了很久然后晕过去了”
此时我已经分不清这个连线的男人纠结说的是真还是假
“为什么不去报警”
王超厉声问道
男人则是不再说话
“杀害吴伟的人你认识对吗”
王超继续追问
“我也不能确定，但我想你也许认识，所以我想将现场的录像寄给你来辨认”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个连线的男人在我看来行为十分古怪
但王超现在为了吴伟的事情
执意要在直播间中与男人交谈
面对王超的再次追问
男人开始讲述吴伟死亡之前所发生的事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办法通过长相辨别当年纵火的人时
男人十分失落
但吴伟却提醒道
“人的长相会变，但是身体特征和习惯几乎不会随着年龄而改变，可以再回忆一下发生火灾那天，那个黑衣人有没有与众不同的特征”
随后男人回想起遇到黑衣人时自己正在和小伙伴一起放炮仗
当时突然炸响的炮仗将自己和同伴都吓坏了
但路过的黑衣人对于近在咫尺的炮仗毫无反应
并且黑衣人在推鼻梁上的眼镜时用的是左手
根据这些新的信息
吴伟终于再次锁定了目标
对方人在隔壁市
“然后呢”
王超的声音显得愈发焦急
“原本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从看到希望到失望，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了执念，但那段时间吴伟为了找到那个纵火犯，付出了很多的精力以及时间，我最后还是答应和他一起去找了那个人”
“吴伟的尸体为什么会找不到，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王超站起身凑到镜头前大喊
直播间开始不断有人刷
“我靠，好像是真的”
“主播赶紧报警”
“这小子一定有问题，先把他抓了”
“他的尸体顺着水流飘走了”
连线的男人没有在意直播间的人打出来的字幕依然平静的说道
而当男人说完这一句
我却隐隐约约听到有鞭炮声
找了一会儿发现是从手机中传来
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渐渐我可以清晰听出那不是鞭炮声
而是烟花爆炸声
诡异的是连麦的男人那边也传出了爆炸声
正疑惑时王超的窗外一颗烟花从窗边划过随即爆炸
而王超却是脸色一变对着镜头张嘴正欲说话
画面忽然定格
然后直播间显示网络不稳定
正当我还摸不着头脑时
却发现手机在几分钟前收到了王超的信息
“有人要杀我，如果我在直播间出现情况，马上帮我报警”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我去思考
只能照着王超的意思
赶紧拨通了报警电话
在说明了情况之后
派出所接线人员回应的语气透露出将信将疑
可在问明地址后却说了句
“五分钟之前就有人打过报警电话了，我们已经出警了，你们是一起的吗”
听到接线人员的话
我表示不认识另一个报警的人
就挂掉了电话
随后赶紧出门直奔王超所在的小区
就在我快要抵达时
远远便见到了小区门口刺眼的警灯闪烁
刚走到跟前
民警便开始拉起了警戒线
“是我报的警”
见到这场景我立即对着前方的民警大声打着招呼
还没等我说明白
身后极速驶来了一辆救护车
刚一停下
两名医护人员麻利的从车尾推出担架
不大一会儿王超躺在担架上被推上了救护车
经过我身边时
我看到她的上衣已被鲜血浸染成红色
救护车开走后
从王超住的楼里
一名男子双手被拷在背后
几名民警站在他的身后将他押送出来
男人皮肤黝黑，身材精瘦
看起来约摸30来岁
一路上始终低着头
我来不及多想
又匆匆赶去了医院
再次见到王超时
已经是两天之后
苏醒后见到病床边的我
王超淡淡的道谢
“多亏你帮我报警，救了我一命”
“你让我天天在你的直播间待着，就为了关键时刻有人能替你报警是么”
“嗯”
“你怎么会知道有人要杀你”
“因为是我引他来找我的”
大约在两周前
王超发现自己联系不上吴伟之后
就去到当地的派出所
想要报人口失踪
却被告知只有直系亲属可以报失踪
而吴伟是个孤儿
在寻找几天无果后
却收到了一只腹部带有血字的鸽子
那是自己和吴伟之前收养的一只小鸽子
后来吴伟训练鸽子认路
能够自行寻回
每次两人吵架之后
吴伟都会在鸽子的腿上绑上一封道歉信
进行飞鸽传书
而这次收到的却是用血写的“sorry”
“他还真是深情啊，都要死了还不忘和你道歉”
我听着王超的讲述，略带嘲讽的说道
“当时我还不能确定这个sorry的含义，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吴伟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如果他真的遇到危险了，手上还有传递信息的工具，他一定会优先求救”
“可是他没有”
“是的，所以我当时就猜想这个sorry到底有什么含义”
“你猜到了啥”
“我在想如果这个sorry的含义是在道歉，那他会为了什么事需要向我道歉”
“我不太喜欢你这样卖关子的说话方式”
“他做事从来都是目的明确，我想他既然传递信息给我就是希望我能找到他，但是我毫无线索根本不可能找的到，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某种办法引对方过来找我”
“但是这样就会让你陷入极度的危险中，所以他想和你说那句sorry”
说完这句话
我们两个便没有更多的对话
病房里沉寂了好一会儿
“你没能救到他”
说这句话时我感到胸腔被攥住
有一种窒息感
但还是继续说道
“杀他的人叫李健，就是在你家刺伤你被警察抓住的那个男人”
王超似乎也是早有预料
呆坐在病床上
半晌后舔了舔嘴唇问道
“凶手自己承认的么”
“是的”
“尸体找着了么”
“嗯，凶手把藏尸的位置也说了，已经带回停尸房了”
说完这句我想王超可能会想自己待一会儿
便默默地走向门口
临出门时
王超说了句“我之前说过会给你一个独家报道的机会”
“不着急，等你的伤好一点再找你写报道”
“我想你得去采访一下李健吧”
我看着王超不知道她要干吗
“你帮我弄一下出院手续，我和你一起去见见李健”
过了一会儿，王超盯着我缓缓说道
见我没回应
王超扭头看向窗外说着
“虽然吴伟死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与李健在看守所见面时
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甚至见到看王超手上的绷带时还低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们过来是想知道一下整件事情的情况，您这边愿意讲讲么”
当我和王超、李健坐下之后，我客气的冲李健询问
李健抿抿嘴思忖片刻便点头答应下来
见到对方这么配合说实话我有些惊讶
在过去对罪犯的采访报道中
一般对方都会表现的十分抗拒
“为什么要杀吴伟”
王超问完
李健却是抬起头一脸的迷惑望向对方
“你不知道吗”
我望着王超
见到她摇了摇头
李健接着问道“所以你不是故意引我过去的么”
“是我引你过来的，但你和吴伟直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
随后
王超便将带血的鸽子和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李健听完苦笑
“你和吴伟真像，聪明又爱冒险”
见王超没回应
李健点点头
“吴伟确实是被我杀死的，之前在直播间告诉你们与吴伟结识的事情也是真实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杀死他，吴伟的为人我很清楚，强奸女孩这种事他干不出来”
王超凝视对面的李健有些愤怒
“我杀他和别人没有关系，只是我无法面对自己而已”
“我不应该撒谎的”
“我不应该让吴伟参与进来的”
“我不想杀他的”
面对王超的质问李健突然开始神经质般痛哭流涕嘴里还不停喃喃自语
对于这种情景我倒是见怪不怪
大多数罪犯进了看守所都开始大彻大悟
王超也是静静等待李健发泄完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
李健长吁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容
缓缓开口“二十年前，那天吃过饭之后我在阳台上弄了一碗酒精点燃之后烤蚂蚱玩，没多会儿就有当时的玩伴叫我出去玩，当时父母都在午休，我急匆匆没有灭火就出门了，却没想到引发火灾烧死了我的父母，警察来问我的时候，我又害怕又难过，脱口而出说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进出过那栋楼，但他们越问越细，我就不断的说谎，最后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因为吴伟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你杀死了他”
王超说这句话时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是的，我每年会回老宅一段时间祭拜父母，于是和吴伟说是回家调查”
李健顿了顿继续
“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查到真相。太多年过去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秘密会被揭开，下意识就动手了，对不起...”
从看守所回来之后
我便专注写稿
大概是过了三天
我独自一人来到看守所打算再次找李健了解案件细节时
却被告知李健现在不允许探视
原因是前天李健在看守所内尝试自杀
不过民警发现及时
给救了回来
正当我打算回去时
一个坐在门口的民警却突然开口
“那天李健行凶的时候报警的人是你吧”
我正打算回答说“是的”
忽然想起那天在我之前的报警电话
便说道“那天我是打算报警来着，不过我那天报警的时候接线员说已经有人在我之前报警了”
“难怪，所以报警的人你也不认识对吧”
“嗯，是的”
我回答完之后又补了一句“有什么事儿么”
问话的民警挥挥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天报警的人没找着”
“人怎么会找不着呢”
“我们回拨回去确认的时候，对方并不是报警的人，说是那天晚上有人借了他的手机报的警，我们想着如果能找到人就叫来确认一下当天的信息”
听到这话我也没有继续追问
点点头便离开了派出所
李健的自杀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上次来探视时因为时间问题
很多问题还没来得及询问
本来是打算这次问清楚
现在这条路估计走不通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
忽然想起之前王超让我调查火灾案时
有查到当年的火灾烧死的是两对夫妇
除了李健父母之外
另一对夫妇也有一个儿子幸存
如果找到这个当年幸存的孩子
也许一样能补足当年火灾案的信息
找人这事儿
对我来说倒是不难
打了两个电话从当年报道过这个案子的前辈那里问到了线索
辗转几次便确认了住址
随后直接上门
对方听说是来打听当年的火灾案
表现的十分平静
笑着将我迎进屋子
我趁着寒暄的功夫
悄悄的打量着对方
外形上看比李健年轻不少
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岁数
虽然来之前我已经将他的基础信息都打听清楚了
但落座后他还是很客气的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叫陈利
交换过姓名之后
陈利讲述起20年前的那场火灾
当时他才6岁
比李健小两岁
发生火灾时两人正在楼下玩
趁着大人午休时溜出来玩
是两个小朋友间的默契
当问到关于黑衣人的事
陈利迟疑了片刻
随即摇了摇头表示
“那场火灾发生时，我还太小，不管不顾就冲进了火场，什么都没看清就被熏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对火灾当天的事记忆十分模糊，当时的医生说也许是当时受到了太多刺激，大脑的保护机制”
“所以你是完全不记得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了么”
“也不是，像黑衣人之类的我是完全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李健当时和我一起在楼下”
随后我又尝试问起了火灾前后的一些细节
但就像陈利所说
大部分关于那天的记忆他都缺失了
所以听到我的问题也只能略带歉意的摇摇头
而后我又问了一些关于李健相关的问题
根据陈利的描述
在那场大火之后自己就和李健一起住进了福利院
两人关系非常好
毕竟都是因为同一场大火失去了双亲的玩伴
不过李健不久后就被亲戚接走了
虽然两人后来没住在一起
但这些年也没断联系
“那你觉得当年的火灾真的是像李健所说因为一时贪玩造成的意外吗”
李健听我的话
表情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过了些时间才回答
“他之前一直说是有其他人纵火我很相信他，现在他说是意外我也依然信他，否则难道会有人故意烧死自己的亲人么”
“你见过吴伟么”
“见过，我那段时间刚好也回过一次老宅，正好碰上”
“以你对李健的了解，你认为他杀害吴伟的理由合理吗”
“事情都以及发生了，合不合理都是李健自己的选择，只是如果能早一点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也许我可以阻止他”
说完陈利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我正要继续询问
却接到了王超的电话
接通之后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便听到她有些焦急的声音
“你那边说话方便吗”
我看了对面的陈利一眼
他心领神会
客气的抬手示意我一下
我起身走到阳台后
才对着手机说道
“现在可以了，你说吧”
没想到我话音刚落
王超说的话直接让我直接大脑宕机
“李健可能不是凶手”
听到这话
我缓了一会儿反问
“你确定？”
“嗯，我今天去派出所了，他们告诉我报警的人不是你对吧”
“是的，这事儿本来是想和你说来着，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没特意去讲，但是今早派出所的人和我说，那个报警的人找不着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人在你之前去报警”
“我一开始以为是直播间的人，或者你的其他朋友”
“都不可能，引李健出来的计划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当时李健会对我下杀手，直播间的观众连我的住址都不知道，更不可能”
我听完感觉确实是这样，但还是没明白这和李健是否是凶手有什么样的关系
王超继续解释
“这个报警的人首先需要知道我的住址，其次还得了解李健要杀我这件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健身边的同伙，但他的同伙又为什么要报警呢”
我脑海此时也有了答案
“报警之后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李健行凶被警察当场击毙，要么就像现在这样被抓，那报警的人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除掉李健”
“是的”
“所以这个报警的人，你有线索么”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线索，不过我怀疑是陈利”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瞥了一眼身后正坐着客厅喝茶看书的男人
随后对着手机低声说道
“我现在就在陈利家里”
“你怎么会在他家里”
面对王超的疑问
我将今早去看守所探视李健被拒，之后来找陈利了解案件的过程说了一下
“好吧，那你小心一点，我这边查到了一些资料，晚一点确认了和你说”
挂掉电话
我回到陈利对面坐下
“忙完了？”
陈利见我回来
点头笑着问道
我看着他
心中不禁升起疑惑
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
真的是杀害吴伟嫁祸给李健的凶手么
我正欲开口
陈利抬眼看了看我身后墙上的时钟
“哎，都已经这么晚了，要不留在这里吃个饭吧，你等一下，我半小时就弄好”
说完不等我开口，便起身去厨房收拾起来
趁着这个空隙
我在陈利的家里闲逛了会儿
走到卧室时看到壁柜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各种票据
包括超市小票、购物收据、停车票等等
便回头冲着厨房方向喊道
“陈先生，你平时也有收集票据的习惯啊”
“是啊，年级大了记忆力不好，有时候靠着这些小票才能回忆起来”
厨房里的男人回应着
可话音刚落
陈利便关火从厨房走出
“要不，来帮我洗一下菜吧，咱俩也能快点吃上饭”
我听到后赶忙道歉
朝着厨房走去
可下一瞬间
我在托盘的一角发现了一张写有“胜利大厦”的停车票
而根据李健所交代与吴伟最后一次见面地点时提到了这个大厦
他说当时车就停在了这座大厦里
来到厨房后
陈利看了我一眼
也许是我的心里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
他看我的这一眼
让我感到了杀意
饭菜端上桌后
陈利招呼我
“虽然我一直自己一个人，不过这做菜的手艺还是过得去的”
我摸了摸兜里的电击棒
庆幸早年因为采访罪犯被袭击后养成的这个习惯
面对眼前这个羸弱男人
我确认对方即使暴走
自己也足以应付后
“你之前去过胜利大厦么”
陈利听到后
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啊，听着很熟悉，之前好像去那边买东西来着”
“只是买东西么”
陈利似乎不是很擅长说谎
简单的质询就让他紧张到面色赤红
低头端着碗筷
明显无措的样子
让我明白
他确实有问题
“李健杀害吴伟时，停车的位置也是这个大厦，而且这个大厦已经废弃了，只在原来的空地上圈了块地做停车场”
“我确实去过那里”
见陈利直接承认
我悄悄握紧兜里的电击棒
以防他暴走
同时询问道“你去干嘛了”
“李健找我帮忙，我当时很害怕，但是我不想看他误入歧途，原本我是想劝他的，可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眼睁睁看着他将人推下悬崖”
“所以你什么都没有干，只是跟过去想劝李健回头是么”
李健没有犹豫
起身快步走进房间
没过一会儿
从里面拿出一个屏幕已经开裂的手机
“这个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说着打开了一段视频
清楚的记录着
李健将吴伟从山崖上推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所以我希望将这个交给你处理”
说着将手机塞到我手上
陈利的话和视频中的内容让我很难再对他抱有怀疑
起身道谢后便准备离开
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句
“您真的不记恨李健吗”
陈利听后灿然一笑
“所以失忆也不全是坏事对吧，至少遗忘了过程就没那么痛苦”
我点点头
不再追问
恰巧这时王超的电话再次拨打过来
我当着陈利的面接通之后
王超平静的声音却说出一个重磅信息
“李健已经指认了陈利，是陈利杀死了吴伟”
我和陈利同时听到了这一消息
他的脸霎时变的阴郁
但随即又恢复了刚刚的沉稳
“这是干嘛，你对李健做了什么”
陈利沉声质问
“我只是告诉了他，二十年前的火灾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你的蓄意谋杀”
“谋杀？简直是笑话，我的父母也同样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杀死虐待你的父母吗”
“我没有被虐待过”
“你的医生告诉我，你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当然还有一些其他隐疾”
“住嘴！”
陈利忽然暴喝一声
“你有什么权力随意打探别人的隐私”
“你又有什么权力剥夺他人生命呢”
“剥夺生命？谁的生命？吴伟吗？那你让李健当面和我对质”
电话另一头的王超却是一阵沉默
半晌功夫
陈利得意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难道你不看新闻的吗，李健五分钟前已经自杀身亡了”
接着他的眼睛瞟向我接着说道“所以他要怎么指证我呢”
陈利边说边抬起手将手机屏幕对着我晃了晃
上面有风华新闻网发的信息
陈利继续嘲讽道“看来这个新闻并不是你的独家啊”
见我沉默不语转身打算离开
便在我身后说道“其实你们想知道真相，直接问我就可以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我没有回头陈利却继续诉说“二十年前我爸娶了一个变态，在外人面前人畜无害对我关爱有加，但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想尽办法蹂躏我的身体，我的生殖器被她剪掉一部分，对外谎称是给我割了包皮，我的肛门从二十年前至今都无法正常排泄，我对着镜子看上去好像一坨烂肉吊在那里。”
“那天我发现他们去参加完酒席回来醉的不省人事，我知道机会来了，于是我溜到隔壁找到李健提议用酒精烤蚂蚱玩，然后偷偷将酒精带回家点燃并锁上了门，当然我也将李健家的门也给锁上了，要不两个人醒了把我爸妈给救了可就麻烦大了，你说是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陈利近似癫狂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转身看着面前疯癫的男人
“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够审判我了，法律、道德都不行！”
陈利霎时间又变的愤怒异常
“谁说法律不能审判你了”
王超的声音传来
“哦，你似乎很聪明，那你说说一个6岁的孩子20年前杀害了自己的父母，应该判什么罪呢”
“你的父母与我无关，不过你杀害吴伟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威胁我？那你倒是可以试试”
“在吴伟的尸检中，致命的并不是摔伤，而是窒息”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亲眼看到你将吴伟溺死在河里”
李健的声音忽然飘荡在空气中
陈利像是见了鬼一般望着我
而我扬了扬手机
“李健还在医院里躺着呢，陈先生，造谣的新闻可不能信，刚刚你说的内容李健可是全部都听见了”
随后王超的声音传来
“法医在河边发现了一条带血的衣物碎片，其中你的血液和吴伟的混合在了一起”
“这不可能，你还想诈我，我身上都没有伤口，怎么会血液和他混合”
“这话你和法官解释吧”
说完王超挂断了电话
而陈利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瘫坐在地
我不知道是因为内心里的秘密被揭开
还是意识到自己这么久的谋划功败垂成
后续案件审理过程证明，王超最后没有诈陈利，警方确实提供了带有陈利与吴伟血液混合的衣物碎片。
最终陈利因为蓄意谋杀，判处了无期徒刑
后来我问过陈利行凶的过程，但诡异的是根据他的回忆当时在河边，吴伟已经失去了意识，那天带血的衣物碎片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
随后我又问到关于陈利杀吴伟的原因
李健低下头
“当时是吴伟找了陈利聊了一些话，陈利告诉我说吴伟告诉他，自己调查到了20年前没有黑衣人这件事，我就相信了陈利，不过现在想来当时吴伟调查到的应该是20年前真正引发火灾的是陈利，并且知道了他其实没有失忆的事，陈利则是想利用我的恐惧杀掉吴伟”
和李健沟通完之后
我又去见了王超一面
此时她还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坐到对面
将手中记录的稿件放到她的面前，对她说道
“你相信李健么”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这个结果是吴伟愿意看到的”
随后王超侧过身子挡住我的视线
朝着靠墙的方向低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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