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如水墨
自从家里买了电视机之后,前后左右的邻居每天晚上不约而同的来家里看电视,七点新闻联播开始陆陆续续,地上、炕上坐的全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等着看连续剧。之前吃饱晚饭马路边聚堆聊天的老少爷们都坐下来一起看国家大事,一起听渔舟唱晚,一起骂剧中的反派。
记得更早之前,别说电视了,就是七八岁以前电也没通,去隔壁村看露天电影凳子都没有,五毛钱一张电影票,就在院子里面放映,搭起一张白布墙,在上面投影,黑乎乎的院子里面,站的,蹲的,鞋脱了垫屁股底下坐地上的人都有,不嫌麻烦的人出发前从家里搬个凳子算是自己给自己升级一个VIP了,也不经常放映,我就去过一回,大人买票可以带小孩子进去,也看不懂演的什么内容,就记得拿枪打,老百姓也不爱看其他的,什么热闹来什么,武打片,抢战片,最叫座,还有不少人不愿意买票就趴墙头看,还别说,墙头的地理位置好过院场,站的高看的清,所以墙头人挤人,卖票的就过来赶,赶完了继续趴。
慢慢的,有电视机的人家就多了起来,马路上渐渐变得安静了,夜幕拉下来就不愿意走了,把大地换成漆黑的背景,天空中点缀着光线不明的星星。还是有人会去聚堆的地方聊天,说说家长里短,聊聊乡间轶事,一起抽支烟,一起发发呆。
暑假的时间也分出一部分时间追剧,那几年寒暑假《还珠格格》、《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新白娘子传奇》轮流播放,成为一代人的记忆。
但真正让人欢愉的事情一直都是那些有参与感,身体力行的事,我最喜欢的两件事。
一是养鸟,现在想起来是悲剧了。夏天正是幼鸟出窝的时候,雄鸟跟雌鸟开始筑巢的时候,经常会嘴巴里面叼着毛发或者干枯的苔藓之类的东西飞过,筑起一个新的窠用时不少,需要它们一次又一次重复的飞来飞去,固定飞行的线路跑的次数多了,难免不被人发现,偷偷的跟踪,它们也还算机警,每次到了巢穴附近总是采取迂回战术,坐瞧瞧右瞧瞧,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轮流进入,一只进去,另一只在外面放哨。奈何人类太狡猾,跟个几次总能找到窠,乘着它们不在的时候靠近看看,有的时候鸟窝只是雏形,有时候差不多完工了,有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三颗蛋了,绿色的鸟蛋,暗红色的,斑点色的。
如果它们侥幸在筑窠的时候躲过一劫,小鸟孵化后,大鸟来回觅食的时候也难逃人眼,同样的跟踪方式找到鸟窝,大鸟飞出去的时候去偷看,四五只光秃秃的小家伙眼睛都睁不开趴在一起,用手指逗逗它,还以为父母回来了,只见五个黄色的嫩口张得老大争先恐后的伸直脖子向上拱。等不到有食物投入也就趴下了,摸一摸稚嫩的皮肤,热乎乎的,看着它们的体型和发育程度,推算出出窝的大概时间,赶紧开溜,有时候不巧大鸟刚好回来,看见有人在窝旁边,急得乱转 ,在附近树枝上跳来飞去,大喊大叫。
离开鸟巢回去告诉小伙伴哪里哪里有一窝什么鸟,约定等出窝的时候一起去掏鸟,到了那一天一起去,一般几只小鸟去几个人,事先已经分配好了,小鸟也分老大老二,长最大的就是老大,尾巴也稍微长些,以此类推。去抓的时候它们已经长好了羽毛,眼睛也睁开了,跟大鸟比起来还是显得稚嫩,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尾巴的长短。这个时候它们已经不是以前的懵懂无知的小不点了,羽翼虽未丰满,也有自己的脾气,不会乖乖就范束手就擒,跳出窝跑来跑去,必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全部抓到。回到家用纸箱子做一个小房子,再用棉花做一个鸟窝放进去,这就是它的家了,它们原本的鸟窝只有一个,所以只能有一个同去的人能得到,其他人就得自己做,幻想着把它养大成为一只听话的宠物鸟,忙碌的生活就开始了。
每天放学回家去草坡上抓蚂蚱成了首要重事,抓回来装进塑料瓶子里,可以喂上好几天,最亲睐的不是蚂蚱,蚂蚱抓多了装一起容易死也很臭,最亲睐的是水黄黄,本地叫法,后来看法布尔的《昆虫记》才知道它叫石蚕,穿着布鞋挽起裤脚至膝盖上,趟水在河里面摸起石头,石头表面滑滑的,光着脚不小心踩上去就摔倒在水里,翻起石头底下的一面,上面住着很多石蚕,拨开石蚕沙子做的外衣,里面是金黄色的身躯跟黑色的头,非常漂亮。光看这颜值我都替小鸟感觉到很好吃。
不幸的是养了几年小鸟,谁也没有成功过一次,总是在半路夭折。现在想来,要对当年戕害的那些生灵说声对不起,因为我们的无知造就了它们生命的陨落。
第二件事是抓鱼,刚才我已经提到了捉石蚕的河水,就是我们门前流过的漳河,河面宽四五米,深不过膝盖,这样一条小河。上一代人都是吃河水长大的,清澈,甘甜,自从社会发展快了,它就被污染了,只能是饮马喂猪。直到后来我在兰州看到黄河跟天津看到海河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天底下的河竟然区别如此巨大。再后来我在全国各地看到过不少河,有的壮阔,有的清澈,有的安静,有的汹涌,有的辗转,有的笔直。但没有一条像它一样承载我们儿时的记忆。
夏天的下午很热,在课堂的时候就想着放学去河里冲凉,终于响起了放学的铃声,因为夏天昼长夜短,天黑的比较晚,下午五点放学太阳还是很高,照耀了一天一点也没有疲倦想回家的样子,马路上的沥青被它晒的像黑色的冰激凌一样留汁,我们用棍子石头挖起来,有时候直接用手,导致指甲里面全是各色的沥青好几天洗不干净,做成象棋一样形状大小的圆饼,在路上滚着玩。一群人打打闹闹的快步回家,到家书包一扔,就去河里“打跤水”,算不上游泳,没那么深的水,只是在有坑水深的地方用石头跟沙袋砌一道四五十公分的墙,把水拦起来,最深的地方勉强能齐胸,在里面游泳,在水流的推动下闭气从上游游到拦水的墙边,也就十几米,所以北方的孩子不会游泳,我们叫打跤水。但真的是消暑的好办法,刚下去水里不习惯温差,脱光了用水在身上擦抹以适应水温,实在觉得墨迹一个猛子扎进去,再出来就感觉还是水里更暖和,站起来风吹着湿漉漉的身体更冷,游的差不多了出来在早就用多块附近找来的石板铺好的石床上躺起,石床被太阳晒的滚烫,屁股挨上去的时候受不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烙干了身上的水光着屁股追着过往的车辆跑也不害臊,兴尽穿衣回家,别提多痛快了!
这个河里有两种鱼,一种叫当地叫‘面鱼’,通身白色,比大拇指粗些,脊梁长的有点像鲈鱼的青灰色,数量比较少,所以大家都喜欢它,因为长得好看。另外一种叫“狗鱼”,跟泥鳅很像,大小也一样,长着八字胡,数量很多,不被人喜欢,叫它狗鱼,当地方言对狗这个发音,有一层表示假的意思,一般植物有两个长相,比如蕨菜,一种风流倜傥长的像一个手爪一样可爱。一种非得不好好长身上长出很多褐色的毛毛,上面也不像手爪,像圆圈。第一种能吃起来味道好,第二种吃起来苦不注意吃法吃多了还中毒,所以但凡此类物种当地人都加一个狗字在前面,第一种称蕨菜,第二种种称狗蕨菜,还有好多带狗的植物,比如狗艳艳花,狗马肉草。
后来我查阅相关资料,知道人家不叫狗鱼,狗鱼另有其鱼,它真正的名字叫高原鳅。面鱼也是当地叫法,真正的名字是秦岭细鳞鲑,属于珍稀野生动物。只有西北高海拔比较高的地方才能生存,国家保护动物。
我们抓鱼的方法也简单,三四个人配合,一个人在水流下游的地方用家里用完化肥的蛇皮带贴到水底撑起来,两个人在两边声东击西以防止鱼儿不进口袋从旁边溜走,还有一个人在上游开始在水里拿棍子乱敲乱赶,让受到惊吓的鱼儿顺着水流往下跑,等赶鱼的人接近口袋的时候撑口袋的人猛的拉起口袋,就能看见几条狗鱼在里面左右碰壁的游还,不是每次都有鱼,有时候抓到的是狗鱼的儿子,小的像麦芒,我们叫它“麦纤鱼儿”。把水沥完,把狗鱼抓出来放桶里继续下水抓。
顺着河水抓个几百米也就能抓个几十条了,回家放桶里养起来,等到晚上一条一条开膛破肚弄干净,从园子里摘一把韭菜,一起煮成汤,就着馍馍吃,就一个字——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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