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柔柔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支在窗边的折叠床上,慵懒又舒适。挂断和妈妈的视频通话,躺下,眯上眼睛的这一刻,我的心也变得柔柔的,那是一种触摸到幸福的感觉,简单而温暖。这种家人陪伴的幸福,是看得到、摸得着的的幸福,韵味绵长。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我心里颇不平静。回想起来,过去的很多年里,都是妈妈操持着给我们过生日,而她的生日每一次都很平淡。讷于开口的我,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妈妈,生日快乐。”在亲朋眼里,我还算是一个比较体恤父母的孩子,可我自知,他们包容了我的很多任性,给我足够自处的空间。然而,随着时间和距离拉长,我对父母情感的感知变得迟钝。直到这次妈妈做手术,照顾她的这段日子,我才明白,父母其实很容易满足,他们很享受看得见、摸得着的简单的幸福——一双儿女陪在身边,下班后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吃一餐饭,饭后窝在沙发上削个苹果,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一个半月前,妈妈在县医院检查出子宫肌瘤,直径已经接近十五公分了,医生建议手术。周末我请假回家,把妈妈接过来住院,安排了最近的手术。手术当天,我和姐姐、表姐一起陪着,但我们都没有陪手术的经验,九点多妈妈进手术室后,我们三个就傻傻地在手术室外等。术前医生说,这是个小手术,我便没怎么担心,但等着等着就开始着急了,坐立不安。直到下午两点多,手术室门打开,医生喊家属接人的那一刻,我心里的那块石头才落下来,松了一口气。
把妈妈接出手术室,转到住院部病床的一路上,她不停地呻吟,不停地小声喊疼,我也感到揪心的疼。术前还有说有笑的她,一下子就倒下了,我第一次对病痛有这么深切的感知。病体是姐姐查看的,据她讲,摘除的两块肌瘤分别有拳头大小,而妈妈腹部的刀口,也有近二十公分。后来妈妈说,手术后半段麻药的作用已经开始消退,她能感觉到手术刀划在身体里的疼痛,因此总抱怨我说:“本来好好地,非要拉来做手术,让我受这疼痛。”每每听到这里我都感到难过,只好握住她的手,把脸贴着她脸上,希冀减轻一点她的痛苦。
住院期间,晚上是我陪护的。术后第一个晚上,夜静静的,病床上的妈妈熟睡了,发出轻微的鼾声,终于看起来不那么痛苦了。我躺在紧贴病床边支起的折叠床上,眼睛盯着吊瓶,生怕一不小心睡着了。吊瓶里的液体滴得不急不缓,妈妈扎着针的手背凉凉的,我拿手心捂着,心想这样流到身体里会暖一点吧。平日里多么坚强的她,在病床上脆弱地像个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了。但我只能默默地陪着,轻轻握住妈妈的手,看着吊瓶,看着她。
接下来的一星期,妈妈逐渐恢复起来,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发黄的脸蛋上泛起红润,笑容也多起来了,会像小孩子一样耍小脾气。这不,每天睡前的洗漱她都极不情愿,特别是刚开始躺着刷牙,我用杯子喂水,让她平躺着刷完后,又用小盆子盛在嘴角,让她侧着头往盆子里吐漱口水,非常麻烦,被我连哄带骗地逼着才会同意。怕染上细菌,擦脸毛巾用热水烫过后不能掺凉水,得等到晾温后才能给她擦脸,刷牙水也要晾温的。就这样,刷牙、擦脸、泡脚这一套流程得一个多小时,每天下班到医院后我都很忙忙碌碌的,也十分疲累。
有一天晚上,我说你头发太油了,洗洗吧,妈妈嫌麻烦就是不洗。然而早上四点多,她却推搡搡地把我叫醒,说:“我要洗头,都怪你说要洗,本来好好的,你一说头就痒,痒得一夜都没睡踏实。”我又好气又好笑,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给她洗头。我学着理发店洗头的样子,让她平躺着把头伸出床边,脖子下垫个竹枕头,用护理垫护住床和衣服领,把盆子支在凳子上给她洗。妈妈齐背的头发很不好洗,加上她老是乱动,一个不小心就把水洒在了地上,洗完后我又狼狈地拖地,一直折腾到六点才弄完。然而,看着洗完头又踏实睡去的妈妈,我的心里忽然变得柔柔的,好像在这一瞬间懂得了许多事情,五天没有洗澡换衣服好像也感觉不到难受了。
出院后,妈妈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家里也多了许多欢声笑语。在这段陪伴的日子里,我感受到了这种最简单的幸福。每天晚上,她都会帮我和姐姐提前烧开水,灌好暖水袋放在被窝里暖着;等我回来后给她削苹果,一人一半地吃,或者把火龙果分成块喂她吃;我和姐姐左一个右一个靠在她旁边,听她讲在家攒了一天的话;睡前她会从客厅转到姐姐卧室的床上坐会儿,又转到我卧室的床上坐会儿,然后被我“撵出去”才肯去睡觉,美其名曰串个门,逗得人发笑。
这几天妈妈又开始闲不住了,摆弄花花草草,在碟子里养蒜苗,把橱柜里的绿豆拿出来生豆芽菜……哪天太阳暖和了,她就把三个床上的被褥轮流拿到阳台上翻晒,晒完又催着我俩换洗,真的是太“折腾”了。有一天我开玩笑说,你这么折腾,说明身体好了嘛,回老家养着呗。哪知她说道:“你把我接来的,回也要给送回去,再说每天各种好吃的都有,回去怕是吃不到了呀,我还就赖在这了。”我表面一脸嫌弃,心里却偷偷可开花了,终于把妈妈骗得留住了。
其实关于幸福,可能有很多答案,每个人的答案不一而足。但我觉得至少有一种是相同的,那就是亲人的陪伴,这是一种触得到、摸得着的幸福,是最简单的幸福,也是最长久的幸福。在妈妈生病的这段日子里,我有过手术室外等待的担忧,有过住院期间白天上班晚上陪护的辛苦,也有过在家里被各种唠唠叨叨的烦恼,但更多的是一种以前生活里缺失了的幸福。妈妈的陪伴,很简单也很奢侈。
往后余生,愿病痛远离,愿陪伴常在,望诸君共勉之。
陈敏敏于长安
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七日至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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