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院子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得牛初春扯着大嗓门在院子外一阵喊着：“'爱国，你快点出来，看看我今天拾了个啥？”
张爱国正赶忙着把挤压过的铁皮一捆一捆的搬上大卡车去交货，听着老婆一声又一声越喊越大，他懒得搭理，继续忙活他的。张爱国嘴里笑着，心里却在想着：“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不知道又是捡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他对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不一会儿，牛秋春从院子外骑着电动三轮车转了进来，瞪着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怒看着他的男人，又是一阵大嗓门：“我说张爱国，你笑啥呢，叫你理也不理！”
张爱国停下手里的活儿，从皱巴巴的衬衫口袋里掏出烟包，悠哉悠哉的点燃了一支烟，然后一骨碌跳下了大卡车来到牛秋春身边笑逗着：“媳妇，来，给我看看，今天莫不是又捡到宝了？”
牛秋春被她这样一逗，心花怒放地准备从那堆破玩意儿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可又停了下来，故意瞪着张爱国说着：“没啥，不是懒得搭理我吧，就不给你瞧。”
看着她耍宝的样子，张爱国一阵大笑，凑近了她说着：“唉，你都跟着我捡了十多年的破烂了，咋还看什么都是个宝，我看你啊，才是个活宝。”
牛秋春也跟着他一阵笑，偏不负气的在车里一阵捣鼓，捣鼓出一坨什么东西，沉沉的，她死力往外拽着说道：“你看，这不是宝么，正儿八经的铜呢，你敲敲！不知道哪个不识货的把它丢在了一堆垃圾里，被我这双火眼金睛发现了，我赶忙就捡了回来。”
说完，她一脸得瑟地瞧着张爱国，更得意的说着：“就这一坨够抵我这一车了，还不是个宝吗？”
张爱国笑了笑，扔掉手里的烟头，两个手用力举了起来，凑近了看，然后又把它摊在地上敲了敲，再拿根铁棍子刮了几下。而后起身搂过牛秋春来戏捏着：“呦，我老婆真是火眼金睛啦，真捡到了宝，得十几斤呢！”
说完，他又是一阵大笑，然后给老婆整了整歪向一边的毛线帽子，搓着老婆冻红的手掌，一阵心疼地说着：“好啦，叫你不要出去，这么冷的天，非得遭罪去。快去屋里烤火，我给你早升起了炭火。等我把这车货整完了，待我来做饭吧，你歇着。”
他转身一骨碌又跳上了大卡车，使劲地挤压着那堆铁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牛秋春笑了笑，转身进屋在厨房里忙活去了。
不一会儿张爱国忙完正准备进屋，看见正上初二的儿子张爱牛放学回来了。低埋着头，不见他平时的欢快样子，也不听不到他爽朗的叫声。张爱国看着闷闷不乐的儿子愣了会儿神，随即打趣道：“呦，我家公子回来了！”
张爱牛越发低埋着头，也不搭理他的老爸，直往屋内走去。这时，牛秋春已经在饭桌上摆好了饭菜，连碗筷都搁好了。
张爱国忙丢下手中的活，跟着儿子后面进到里屋。堆着一脸笑的牛秋春赶忙递上一条湿毛巾给张爱国拍打身上的灰尘，然后又笑着对放学回家的儿子说道：“牛牛，今天是咋啦，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快去洗洗手，妈妈做了你和爸爸都爱吃的红烧鱼，还有香干芹菜。”
牛牛蹲在火盆旁对爸爸妈妈不闻不问，这时，张爱国才侧低了身看到了儿子额头上撞起来的一个大包，青紫一块。他一把拉起儿子，还来不及去洗的脏手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满眼惊讶又心疼的问着：“牛牛，你和谁打架了，这是哪个王八蛋打的？”
说完，一只脏兮兮的手又准备去摸摸。这时，牛牛看到爸爸手上被废铁划伤的大小不一的伤口，他拉着老爸的手，一脸心疼。然后仰头对着爸爸说：“哎呀，爸，我没事。你看看你的手，快点拿热水去洗洗，再涂点药膏，天这么冷，伤口裂开了更疼。”
牛秋春也忙凑了上来，急忙拉着张爱国的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嘴里唠叨个不停：“你呀，说你多少次了，要戴厚棉手套，铁皮边锋利得狠，能不划伤吗？”
牛秋春嘴里唠叨着不停，急忙去了厨房，打了一盘热水给张爱国洗了，打了两盆水才算把这双脏手洗净。这时，牛牛早已拿来了药膏，小心翼翼的给爸爸的伤口涂了一层又一层，乐得张爱国坐在饭桌上，看着这对母子笑了又笑。
饭桌上升腾起和乐融融的生活气息，张爱国一脸满足的吃着媳妇做的饭菜。这时，他一边吃着，一边开始和儿子说话：“牛牛，今天这个伤咋弄的，咋这么不小心呢？伤到眼睛就不得了。”
牛牛已经是第二碗饭，妈妈还不停的往她的碗里夹着一坨又一坨剃了刺的鱼。牛牛嘴里嚼着饭菜，一脸得瑟的说着：“爸，这点伤不算啥，那个同学我把他揍得更惨。”
这时，牛秋春一阵大嗓门嚷起来：“呀，你这孩子什么不好学，学打架了，可犯混了不是，这次是小伤，下次伤到要害了咋办？”
张爱国看着牛秋春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儿子神似她的眉眼，心里笑着：“可不愧是母子。”当初，就是他执拗的要为儿子取了这名，这对母子，他真是越看越欢喜。
牛秋春一句又一句的念叨着牛牛，，然后又一脸心疼的摸了又摸儿子头上鼓起的大包。张爱国哈哈大笑两声，对着儿子一阵笑逗：“呦，我儿子长大了，重拾老爸当年雄风啊。”
话还没说完，被牛秋春敲了两筷子，瞬间，牛秋春把对儿子的唠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张爱牛看着饭桌上的爸爸妈妈一个骂着一个笑着，他也乐得哈哈笑。
过了一会儿，牛牛对着他的爸爸一脸正经的说道：“爸，今天我真是做对了这件事，你不知道我同学那个神气样，都不把人瞧眼里了。”
张爱国也时常听得儿子说起过学校里的趣事，他笑逗道：“又是你们班那个官二代同学叫啥张科的趣事？”
张爱牛吃完妈妈夹给他的鱼，放下筷子，义正言辞的说着：“爸，可不是哦。今天不知道又是谁家巴结他爸，送了苹果新出的手机，他把才换不到两个月的新手机又更新了。拿着这个新手机，别提他有多得瑟了，其实，也是那帮屁颠屁颠的跟着他显摆的人供的。班上有些个同学也赶时髦，跟他的风，死贴着他。张科买了什么新式样的东西，他们也赶着去，真的赶不上，仿冒的也赶上去。”
还不说完，牛秋春打断他的话匣子，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端在他的面前，轻声叮嘱着：“好啦，瞧你，慢慢说，把汤先喝了。”
这时，张爱国已两碗饭，一碗汤下肚，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紧接着，又烧起了一支烟，一副飘飘欲仙的神情，果真应了那句：“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
他一脸笑着，望着儿子喝着汤，他便故意逗着他：“所以，你瞧着眼红，和人家闹上别扭了？”
这时，张爱牛汤也不喝了，瞪大了眼睛回道：“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晾他换什么花样，我才不像那些同学跑去看稀奇一样，他们稀罕我可不稀罕。世界上比这稀罕的东西多了去了，我眼红着这些俗气吧拉的东西。”
张爱国听儿子这么说着，望着牛秋春，他俩相视着笑了起来。张爱国对着儿子竖起大拇指说着：“果真是我儿啊，长老爸风范。”
张爱牛想着班上的事情，他摇了摇头，一阵叹息：“唉，爸，你是不知道，他是官二代，好多人巴结他呢。也有几个同学家里挺有钱的，和他一样，跟着世界潮流赶，其它的同学们赶不上的就眼巴巴的凑热闹。”
张爱国熄灭了烟头，继续说着：“孩子们都这样，别人有的都想有。”
张爱牛继续说着：“可不是吗？那些有钱人就算了，其实，也有些人家里还不如我家呢，也紧凑着赶。我说，这有意思吗？这些个东西又赶得完吗？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牛秋春起身收拾桌子，在旁说道：“你没凑过去，那个同学干嘛和你杠上了呢？你不惹他，他干嘛要惹你？”
张爱牛转而对着妈更是一脸的意的说着：“妈，这你就不知道了，他是找优越感呗。可我就偏不去凑那热闹，不管他们什么稀奇玩意儿拿到学校显摆，我才不鸟他们呢！也许，他就是看不惯我不巴结他吧。”
牛秋春丢下手里的碗筷，也来了精神头，大声说着：“是啊，咱不稀罕有错吗？不成就要打人啦，不是狗仗人势吗？”
张爱牛越说越气愤，他大声回道：“妈，本来我是准备忍他两下的，他们笑话我穷都算了，竟然把你们也搭进去了，我气不过，冲上去就和他打起来了。”
张爱国看着他娘俩一来一回的一副愤恨不平的样子，嘴角笑咧开，继续听着。只听得张爱牛说道：“妈，刚开始，他总是找我的茬，仗着他屁股后面的人多，总是吩咐我做这做那，我忍了他。后来，他就和同学们说我连手机都没有，而且笑我是个土包子，我也懒得和他见识。可他看我总不搭理他，更来劲了，竟然说我爸我妈就是个捡破烂的，说我们家就是垃圾场……”
张爱国也坐不住了，起身走来走去，也一脸生气地驳斥着：“这臭小子确实欠揍，还有下次，再敢欺负我儿子，我去把他那个老爸也揍了。都是大人没教育的，这孩子现在熊会儿，看以后还有啥子本事。”
牛秋春也附合着老公，一脸生气的说着：“是啊，这种狗眼瞧人低的人就该揍。下次，我碰到他妈了，管她是谁，我要骂她祖宗十八代，养的儿子尽欺负别人家儿子。”
张爱牛看着爸爸妈妈为他打抱不平的样子，他笑着回道：“爸爸，妈妈，放心，我已经教育了他，敢侮辱我爸妈，我叫他好看。爸。你猜我后来怎么对付他？”
张爱国听着儿子说的话，心里乐开了花，他笑了笑说：“我儿好样的，快告诉老爸，你怎么教训他的？”
张爱牛学着他那个同学的派头，一人演足了两个人的戏。那个同学拿着他的苹果最新款来到我的课桌前，我们只隔着一个桌位，他一脸神气的把手机故意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说着：“喂，张爱牛，你认识这个不？”
我看着他那个丑样，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低头玩着我的扑克牌。他见我不搭理他，他把我桌上的牌全扔到地上，把手机往桌上摆着，对着我说着：“几个烂纸牌也够你乐的，不穷酸不？看看我的手机，你家人都怕是没见过。我听说你爸爸妈妈就是个捡破烂的，怕是捡几个月才够我这台手机吧！”
同学们围在一起看热闹，听着张科的话，大家一哄而笑，张爱牛的牙关咬紧了，压住心里的怒火，起初他并不想惹这些人。一来，他有自知之明惹不起，二来，他根本不屑于和他起争执。
没想，张科看着围上来的同学们，越发来劲，他继续说道：“怎么了，你们家本来就是捡破烂的，怕是你的衣服也是捡来的吧，土不拉几的，捡破烂的穿破烂，你有什么神气的，吃不到葡萄还瞧着葡萄酸吧？”
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张爱牛一股热血直冲脑顶，他起身就抓起张科往桌上按，他的愤怒又多深，他的拳头有多重。张科和张爱牛互相推搡着扭打成一团，张科的头被死按着撞到了桌角，脑袋瓜顿时鼓起青紫一块。张爱牛看着张科一脸怂拉着，像只斗败的公鸡，这才泄了他心里的这份怒火。
张爱国听着那一番经过，满脸心疼的走到儿子身边，搂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着：“我儿子懂事了，是个男子汉。今天你做得很对，这种人咱们即使惹不起也要躲得起，以后不搭理他，远离这种人。但是，也不能由人一味欺负，是时候也得反击，知道吗？”
牛秋春泪水直流，很是心疼地摸了又摸儿子头上的鼓包说道：“牛儿受委屈了，以后别搭理这种人。别人说爸爸妈妈不要紧，我们捡破烂不偷不抢不丢人，他们家赚的钱可没有我们赚得干净。迟早，让他们掉坑里去。”
张爱牛摸了摸妈妈满是冻疮的手，安慰着妈妈：“妈，我没事，今天我把他教训了，晾他以后也不敢了。咱家捡破烂不丢人，我们也是用双手赚来的钱。再说，他那个破玩意儿咱家也买得起，只不像他们肤浅，他们稀罕咱不稀罕不是么？”
张爱国拍了拍手，大声说着：“儿子，对的，就该这样，咱捡破烂怎么了，俺们家一年也挣得来二三十万，也是小康水平。照样买得起车也供得起房，有啥子好稀奇的。”
牛秋春和儿子听着都笑了起来，张爱牛说：“是啊，爸，咱还为社会环境做了贡献呢，我可不觉得捡破烂丢人。”
张爱国笑了笑说：“是啊，老爸都为社会环境贡献十几年了，可不是嘛。儿子，你好好读书，实在读不好了，继承了爸的衣钵去。黑猫白猫，会抓老鼠的都是好猫。”
张爱牛听着爸爸的话，眼里闪着光芒说道：“老爸，我要不想读书了，我也学您收破烂，我还要成为破烂大王，开个大大的破烂厂，更为社会做大贡献了。”
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抢着说。牛秋春笑了笑，又开始收拾碗筷。
临近中考，熊苗便没再去学校了。考试于他没有半点意义，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退学，回家帮着爷爷谋活。
那天，刘壮壮和熊苗守在校门口等着浩浩，三人相邀着去了江堤上。远处的夕阳照得江面煜煜生辉，来往的渔船穿梭在江面上，划出一条条金光闪闪的水波，依稀可以听见远处渔船的马达声响个不停。
三个孩子朝着江面并排坐着，一脸迷茫的望着远处的江边，先是熊苗打破了沉寂：“王宇浩，壮壮，明天我就不去学校了。我村里的一个堂叔在外面做酱肉生意差个帮手，爷爷求了他带着我学门养家混口的手艺。过两天我就去大城里了，我们有机会再聚。”
壮壮瞅着熊苗，又望向远远的江边，一声叹息：“唉，我也不想读了，只是我的爸爸妈妈那里……”
说完，他陷入了一阵沉思。倒是浩浩有点吃惊，他对着熊苗说道：“苗子，你还太小了，该多读点书，以后会好些。你爸爸真的不管你了吗？要不你去找找你爸。”
熊苗起身抓了一颗石头，使劲的朝着江面甩了出去，他一脸愤怒，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他们生了我不养我，扔下我和爷爷，都跑得不见了踪影，我还找他们做什么？我和爷爷饿死，也不跟他们有半毛关系。”
刘壮壮看着一脸愤慨的熊苗，他又是一阵叹息：“唉，真搞不懂现在的父母，要么不管不顾，要么叮得死死的叫人喘不过气。”
熊苗看着一脸忧郁的壮壮说道：“我从小没有感受过爸爸妈妈的爱，他们既然不爱我，当初干嘛又生下我，我跟个孤儿有什么两样。我唯一舍不下我的爷爷，他太苦了，我奶奶死得早，我还没出生就死了。现在还有我陪着他，过几天，我爷爷又是孤苦一人了！”
说到这里，眼泪就不停的留了出来，熊苗望着红透半边天的晚霞，他哭出声来，用衣袖不停的擦着眼泪说道：“要是我走了，我爷爷病了也没人照顾他。可我不出去，我爷爷更累更苦，我想去赚钱，等我有钱了就可以养爷爷，不让他这么苦了。”
浩浩深埋在心里的伤口，此刻又被苗子不经意地撕开，他的心里也一阵阵揪着疼，眼泪抑制不住地也淌了下来。他低埋着头，说不出一句话。他既为苗子感到难过也为自己感到难过，他也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刘壮壮使劲的饶了饶头，抓了一把石子，直挺着身子朝着江面一个紧接着一个甩出去。他转而挤坐在浩浩和苗子的中间，左右臂张开，搭在苗子和浩浩肩上安慰着：“好啦，都别哭了，搞得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壮壮搭着苗子的肩头，凑近了他些安慰着：“苗子，你好好的去学门手艺，到时候就可以养你爷爷了。你放心的去，你的爷爷就是我们的爷爷，我和王宇浩每个礼拜天都去看望你爷爷。我们代你照顾他，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苗子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用力的甩了一把鼻涕，不哭了。他心里满是感激的看着壮壮，对他说着：“要是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些了，谢谢你们。”
浩浩这时也开口了：“苗子，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的学去吧，你的爷爷，我们答应你，一定帮你照顾着。”
苗子笑了笑，望着远远的渔船，他的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起身背起书包对着浩浩说：“王宇浩，我们不是读书的料子，但是你是，你好好的读书，将来一定比我们强。”
壮壮即刻附和说着：“是啊，王八浩，咋两个以后就指望着你能长出息了，我们是没可能了。等我再混个两年，也跟着苗子学去，我们那时管够你的肉吃。”
说完，壮壮和苗子搂在一起笑得开了怀，浩浩也跟着浅浅的笑了笑，也起身把书包背上，对着他们说着：“好吧，你们请我吃肉，我请你们喝酒，一言为定。”
离别的忧伤在一阵打趣中一点点的被稀释，苗子看着暮色已深沉，对着他们说着：“我们走吧，我还要早点回去帮我爷爷牵牛去。”
三个孩子你追我赶的下了江堤各自回家，这一次江面上的画面刻在这三个孩子的心里，成了曾经最美好的回忆。
王娟妹已经出院一阵了，张梅总算不用医院，家里，早市，夜市几头赶了。浩浩回到家，张梅已经在收拾东西只待赶去夜市。看见浩浩一脸欢快的模样，她迎上去接过浩浩的书包，一脸宠溺的摸了摸浩浩一寸长的头发笑道：“咱浩儿今天碰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妈妈看你久不回来，正担忧着呢！”
浩浩看着妈妈，笑了笑说：“妈妈，我和壮壮还有苗子去江岸边玩了会儿，耽误了些时间。”
张梅听着，笑了笑说：“饿了吧，你爸爸菜早都做熟了，看你还没回来，非要等你回来一起吃，现在又拿去厨房热着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桂鱼，你爸为你就舍得了，特意早早的就去了市场买，还怕卖完了。”
浩浩听着乐坏了，他可爱吃爸爸做的红烧鱼，又准吃两大碗饭。他高兴不已的就往屋内跑，还没进屋就喊道：“姐姐，姐姐，我回来了。”
王娟妹听到弟弟的声音，忙从他们的里屋转着轮椅出来，看着弟弟逗着：“浩浩，干什么坏事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浩浩径直绕到姐姐身后，轻轻的转动着轮椅，推着姐姐往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姐姐，今天放学了和壮壮还有苗子去江堤上甩石子去了。”
王振国看着浩浩回来了，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道：“儿子，饿慌了吧，老爸把菜热了又热也不见你回来。快，帮爸爸把菜端出去，老爸都饿了。”
浩浩赶忙把姐姐推到屋内，把桌子支开，就赶着往厨房里把热腾腾的菜一盘盘的端出来。摆上饭筷，朝着屋外正忙活的张梅喊道：“妈妈，快来吃饭了，爸爸还做了好吃的大盘红烧鸡呢！”
饭桌上一家人有说有笑，浩浩总是留神着姐姐的碗里，不时的给她夹了这个又夹那个。看着两姐弟这么亲近的样子，张梅打心眼里高兴。只是，一想到女儿残缺的未来，她的心里又不免忧心忡忡。
王娟妹享受着家人的关爱，心里都是暖暖的幸福。但是看着爸爸妈妈头上清晰可见的白发，她又生起了愧疚之心。她默默地在轮椅上用力的摞了摞身子，总还是麻木得没有一点知觉，她很是挫败，觉得自己还成了家里的负担。她一脸沮丧的问着爸爸：“爸，我都出院十多天了，怎么下半身一点好转都没有，还是一点也使不上力呢？”
张梅举在半空的筷子缩了回来，一脸灰暗的神情，半天没有言语。王振国耸拉着脸，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闷酒，也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出口。浩浩望了眼姐姐，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也不敢再望向姐姐。
王娟妹看着他们的神情，她的心里更是蒙上了一层忧郁，她猜想着她的身体情况一定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难道她？
想到这里，王娟妹两手使劲地抓着轮椅的两边，试图要用力的站起来，任凭她怎么使力，下半身就是不能动弹。王娟妹咬紧了牙根，一个劲儿的在轮椅里几番折腾，直到用力过猛，连人带着轮椅翻了过来。
浩浩跑过去一把搂住姐姐含泪说道：“姐姐，你别伤心，以后弟弟照顾你一辈子，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张梅摸了一把眼泪忙跑过去，用力的把娟妹连同轮椅扶起来，对着女儿安慰着：“娟儿，不怕，有妈妈爸爸在，天塌了也有我们顶着。”
王振国一脸心疼的神情，也故意轻松的说着：“瞧你们那样，咱娟妹不定哪天就能站起来的，我可还等着她来照顾我呢！”
王娟妹一脸灰心落寞的神情，才把未来的生活点燃一点光亮，现在她又掉进了这无尽的深渊，未来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她绝望，崩溃。
她含泪对着妈妈说着：“妈，我都是个废人了，还活着有个什么盼头，活着也只是你们的拖累，不如死了，倒也省了不少痛苦。”
王振国听着，大眼瞪着王娟妹说着：“这孩子说的啥傻话啊，人只要活着都有希望的，现在科学这么发达，谁知道以后呢？再说，以前，不连肺结核也治不好吗？现在那还叫啥事呢？咱们啊，不到最后，可不能随便放弃。”
浩浩听着爸爸这样说着，对着姐姐连连点头，一个劲的安慰着：“是啊，姐姐，别人有的连手也没有，也能做出好多事呢！你除了腿没用，其它的都还可以去做很多事的。姐姐不是喜欢画画吗？你还可以继续画，我陪着您，以后，我帮你去买画笔，画纸，你画画，我看书，我们一起学习好不好？”
娟妹听着弟弟的话，灰暗的神情里浮现一丝光芒。是啊，她还可以画画，当个画家是她内心深处的梦想。她还有手，或许，她还能把残缺的人生画出一道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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