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没有闹钟和手表，冬天，上早读课，就靠大人叫。
母亲不识字，她靠看窗外的天色，更靠院子里两个鸡笼里的公鸡。
四十多年前的农村，基本上还是原始的农耕状态。点灯，用煤油，而煤油稀缺，晚饭就吃得早，要做的事尽量都放在白天。再说，所谓晚饭，通常就是一锅清水面条，要么，就是大馍加面疙瘩水。
天一擦黑，很多人家就睡下了。我有时候点煤油灯写作业，母亲就坐在床前纳鞋底，偶也纺纺线织织布。
当然，冬夜漫长，不写作业的时候是多的，我们就捉迷藏，先消耗点长夜。
夜里，母亲常常睡了一觉又一觉，总也睡不到天亮。她说“睡了一木儿又一木儿”。
半夜，在我家乡，就是指夜深之后黎明之前的时间，是夜深人静时的通俗说法，全村人差不多都熟睡了的时候。有时候还说，“这大半夜的”。在我看来，半夜，基本上是指十一点之后了。
那时候，吃过晚饭不久就睡下了。你想，天寒地冻，没有暖气，没有厚衣厚鞋，没有电视，也没有多余的钱“点灯熬油”，你不钻被窝里睡觉，你能干什么。成年人，总不能再玩捉迷藏。
母亲说，等鸡叫过三遍，我们就该起床了。上学，还要步行几节地（几里路），等跑到学校，天也快亮了。
但有一回，母亲听错了鸡叫。
我起床后，又跑到村子里另外几个同学家，把他们都叫起来，又一起来到学校，天，依然黑黑的。
我们跑到沟里堆了一堆树叶，用火柴燃着了，烤火取暖。在校园外的大路上跑了几个来回，又是唱又是闹的（好在学校远离几个村庄，是孤零零的所在），不记得等了多久，天才亮。
回家后，母亲就对我说，可毁了，今儿听错鸡叫了，八成是叫了头遍就把你给叫起来了，等你走过，我睡了一木又睡了一木，又听鸡叫了两遍。
夏季，根本就用不着听鸡叫。家里人都起早干活，四点左右下地的人很多，等到太阳出来，过了东边的树梢，就收工回家了，单等到下午四五点钟以后再干。这，说的是土地包产到户以后的事了。
顶着烈日干活的时候也是有的，农忙季节，抢收抢种，再早再晚，都得干。披星戴月，一点儿都不夸张。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在从前，也只后一句比较客观。
公鸡，司晨与繁衍后代的本分，仍然一如既往。不管我们需要不需要。
所以，半夜，仍然有鸡叫，在乡村。
网友评论